走进小屋,剑后像是睡着了,只发出呼吸声。
看到她那样,我小心翼翼地坐在空位上。
神医翻找着抽屉,取出药和绷带,开始准备。
这点伤,对于丹田里有内力的武人来说,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吧:
“你不是在想那个吧?”
“…啊,不是。”
察言观色真快啊……
“就算武人被砍头、被挖心,也不是都能活下来。”
神医说着那样的话,在我手背上涂抹金疮药。
一阵刺痛感袭来,但缠了几圈绷带后,很快就好了:
“我想你更清楚。”
“…是?”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
神医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哑口无言。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问的?说不可能,但神医的表情却很严肃。
他是怎么察觉到的呢?我明明很小心,没沾上血之类的。
我犹豫着要不要装作不知道,但反正跟梅花仙说了,神医也会很快知道,所以也瞒不住。
最终,我微笑着开口了:
“出了点事。好像有家伙盯上了小屋。”
“…他们下杀手了吗?”
“是的,在我看来,他们似乎是邪派中人。”
“...”
神医看我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变得怜悯起来。
他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呢?
是因为我看起来年纪小吗?
“虽然我实际上也确实还小。”
“…这是第一次吗?”
“您说什么…。”
“我是问,你是不是第一次杀人。”
不知道该对神医的话说些什么,我保持了沉默。
我还在想为什么神医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余韵未了,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神医看到我这副样子,表情很不寻常。
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没关系。”
也许是身体受到了惊吓,我异常地无法平静下来,但也没多想。
他是不是认为这是他的错?
是个比想象中更重情义的老人。
所以才选择了做医生吧:
“这是迟早要经历的事。”
即使神医是重视生命、肩负责任的医生,也不会说出所有生命都珍贵这种话。
对武人来说,这尤其没什么意义。
所以神医才会只是露出苦涩的表情吧:
“小屋附近有群人在徘徊。回去告诉梅花仙,他会处理的。”
“谢谢。”
神医的感谢让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感觉他完全不会说这种话。
神医是不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喂,你这小子,那是什么臭表情?你把我当成连感谢都不会说的人了吗?”
“…不,不是那样的。”
“不是个屁,你小子别想去哪里撒谎,怎么脸上表现得那么明显。”
“…有那么明显吗?”
“都快把答案写在脸上了,还是闭嘴吧。”
“…嗯。”
真有那么严重吗?我感觉自己还挺会隐藏的。
不知不觉治疗好像结束了,我道了谢,准备起身:
“……肉体训练不要过度,食物如果可以的话,以蔬菜为主。”
我对神医突然说出的话愣住了。
我好奇地看着他,神医却连续干咳,催促我快点出去。
最终,我半是被赶出来的,在小屋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神老头开口了:
“他好像是在说你身体里的气。”
“啊。”
我明明说了什么都不会做,但他还是想悄悄告诉我吗?
果然,他比我想象的要重情义。
“说到这,你身体里的气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呢,他说我得祈祷它别爆发出来,然后活下去。”
“上次你不是说有办法吗?”
听到神老头的话,我咬了咬干裂的嘴唇。
虽然有些猜测,但目前还在犹豫。
时间似乎不多了,我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喂。”
我出来呆呆地站着,仇灵华搭话了:
“治疗都结束了吗?”
“……如你所见。”
仇灵华拿着菜刀,正在切碎什么。
那是什么……土豆吗?已经碎得看不清形状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尝尝。
与此同时,仇灵华切那一个东西的时候,脸上写满了专注。
她就这样切了半天土豆,突然对我说话了:
“……那个……还好……吧?”
我歪着头回答了仇灵华的问题。
我看到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向我的手背:
“你担心我吗?”
仇灵华似乎不满意我的话,气呼呼地喊道:
“谁说我担心了!治疗结束了就赶紧在我眼前消失啊。”
“本来就要走了,别担心。”
“我没担心…!”
她喊得太吵了,我直接无视了。
仇灵华的叽叽喳喳声从我耳边自然地流过,我迈开脚步,径直回华山派。
***
回到华山派后,我回到梅花仙那里,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本以为只是轻轻松松地送封信过来,没想到他一听说我杀了人回来,梅花仙的脸色立刻僵住了:
“对不起。”
梅花仙僵着脸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我说没关系。
还好,他似乎没有提及我下手过重的事情。
硬要说的话,只是以后会再确认一次而已。
确认情况后,他派了门人去善后,事情就此结束,但梅花仙的表情却久久未能舒展:
“…看来得更仔细地搜查一下了。”
无论是离奇近在咫尺,还是没能抓住一个人,让他逃走了。
神医正在照顾剑后,这是包括门派掌门在内的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事实。
在这个过程中,我这个外人知道了,如果发生事情,最可疑的人就是我,即使怀疑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梅花仙似乎没有这么想。
更何况,现在华山派的门人还发生了一人接一人失踪的事件:
“那也是黑鸦宫干的吗?”
虽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会是那样。
想知道这些家伙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身上会带着类似魔气的东西。
但暂时没有太好的办法。
因为亲自动身会受到很多限制:
“孩子。”
“是。”
我回应了梅花仙的呼唤。
梅花仙似乎已经整理好思绪,恢复了从容的表情。
明明情况不容乐观,却还能再次振作起来……。
在这方面,我感受到了他的了不起:
“你辛苦了……再把你留在这里,你也会觉得疲惫的,等我找到能给你的东西再来找你吧。”
“能给我的东西?”
“外人卷入了华山的问题,承担责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那样说的话,我当时一时冲动,什么都没管就直接把人烧了,也有我的责任吧,但既然说要给我什么东西,我就紧紧闭上了嘴:
“既然要给,就不能拒绝。”
我这样想着,向梅花仙告别后离开了住所。
剩下的事情,我听华山说他们会处理,所以没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我这边受到的伤害实际上只有手背上的伤口,所以我觉得很庆幸:
“这世界真是变得稀薄了啊。”
神老头的话,我多少能理解一些。
准确地说,可能只有华山是这样,但现在的世界确实比我经历过的那个时代更和平:
“即使如此,也所剩无几了。”
最多几年。
离那个该死的时间到来,只剩下几年了。
完成了一个跑腿的任务回来,差不多是午饭刚过的时间。
回到住所,仆人们正在忙着家务:
“雪儿在哪里?”
现在一来就习惯性地找雪儿,难道是早上预料到的吗?
雪儿在侍从们中间努力地做着家务。
在那之中,她不知何时发现了我,正咧着嘴笑,还挥着手。
我也适当地挥了挥手。
雪儿在这里,我还以为剑尊也会在,但没看到剑尊。
雪儿一个人不可能来的啊。
以我的身份担心剑尊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就抱着他可能有什么事的心情回了房间。
我以为南宫霏儿还在睡觉,但房间空荡荡的:
“她又去哪儿了?”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看来是出去很久了……
她在这华山有什么地方可去吗?
我正张望着,一个路过的侍从传话道:
“南宫小姐往后山那边上去了。”
“后山?她去干嘛?”
“…那个,我看到她带着木剑。大概是去修炼了吧。”
“…啊,知道了。谢谢。”
“是,是!”
听到我的感谢,侍从身体颤了一下。
最近好了一点,难道还是那么尴尬吗?
“如果侍从会因为感谢的话而颤抖……那到底是对他们有多差劲啊。”
“…嗯,好像确实有点过分了。”
我一直在努力反省。
幸好来到了一个比较早的时代,没有闯更大的祸:
“要是晚了1、2年….”
那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不想去想象。
看着努力晾晒衣物的雪儿,我走向了南宫霏儿所说的后山。
与其说有什么目的,不如说只是好奇那个傻瓜竟然爬上了那里。
爬着那座光是看着都想吐的高山,可能是因为早上的战斗,使用内力有点吃力。
呼——!
在爬树开路的过程中,一股酥麻的气息逐渐充斥全身。
南宫霏儿除了外貌,存在感略显稀薄,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会散发出独特而鲜明的个性。
——呼!呼——!
当南宫霏儿握住剑时,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平日里那呆滞的眼神消失了,只剩下那里站着的一把名剑。
寻找南宫霏儿并不难。
发现一片小空地,南宫霏儿正在那里中央挥舞着剑。
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来了,周围还有华山派的弟子。
意外地很多人啊……?
“是在围观吗?”
围着的人似乎是在看南宫霏儿的动作。
在这期间,南宫霏儿在众多人的注视下,依然若无其事地修炼着。
压迫周围的酥麻气息。
手持长剑的南宫霏儿,散发着仿佛行走在刀尖上的气息。
重生后第一次见面时,曾短暂展现过的南宫世家的秘技。
帝王剑形。
在她身上展现出的是柔韧的动作,这柔韧程度,她的弟弟简直望尘莫及。
帝王的气息顺着柔韧的动作流淌,压迫着周围:
“……真厉害啊。”
是和看凌风时差不多的神老头的感叹声。
老实说,在我看来,霏儿的水平比凌风更高。
与南宫世家那种蕴含着迅疾和锋利绝技的剑法不同。
南宫霏儿的动作流畅而优美。
硬要说的话,那更接近于剑舞。
因为我知道那剑尖上她所感受到的领悟,以及因此而获得的剑路。
为了达到结果而挥舞的翅膀显得更加艰辛。
老实说,我简直无法相信南宫霏儿在那种动作下还能保持帝王剑形的框架。
我再次思考起南宫霏儿所拥有的才能。
凌风自不必说,南宫霏儿,甚至现在被称为天才的后起之秀们,大多都是如此。
他们已经能够自己发光了:
“和那时的我不同。”
“现在的时代和龙啸时代没什么两样啊。”
我赞同神老头的感想,点了点头。
那是她看了那么久、那么多次的剑路,但南宫霏儿此刻施展的剑尖上却有着另一种氛围。
没有剑后所蕴含的残酷,反而隐藏着洁净和美丽:
“…真美。”
除了这句话,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她的剑路,正如字面意思,是美丽的。
啪喀-
南宫霏儿不停地挥舞着,伴随着极其微弱的声响,停止了剑舞。
-啊…。
围观的人们口中发出了叹息。
那大概是说她完美到了那种程度吧。
南宫霏儿的视线转向了发出声响的方向。
那里有我:
“…疯了,这都被踩到。”
我明明很小心了,却还是不小心踩到了树枝。
围观群众眼中带着一丝模糊的责备,而南宫霏儿只看着我。
也许是因为持续剧烈运动的缘故,她的额头上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用袖子擦拭着快要流到下巴的汗水:
“…嗯?”
一直与我对视的南宫霏儿,突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眼睛猛地睁大。
接着她甩开木剑,朝我跑过来。
南宫霏儿用双手抓住我的衣角猛地一扯,然后把脸凑过来嗅了嗅:
“……干嘛!你干什么!?”
我慌乱地想推开她,但南宫霏儿却很执着。
不知为何,她脸上带着慌张,还有绝望?
“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着急?”
南宫霏儿用颤抖的眼神在我怀里蹭来蹭去,好像平静了一点,然后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接着她突然腿软了,扑通一声坐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太好了……”
就那样闻了半天,也不知是不是安心了,表情放松了下来。
是在挥剑时流的汗多,还是现在流的冷汗多,是我的错觉吗?
汗水流得太多了,我用衣服轻轻地帮她擦了擦。
南宫霏儿颤抖着手握住了我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我被握住的手腕,然后把鼻尖凑了过来。
我心想她这是在干什么:
“我身上有味道吗?”
是汗味吗?刚才确实做了点什么,但也没做那么剧烈的运动啊。
听到我的问题,南宫霏儿迅速地摇了摇头:
“……一点味道都没有。”
南宫霏儿说这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她松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南宫霏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心里想着该怎么办,是把手抽出来还是说些什么,好像纠结了几百遍。
最终,看她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我还是选择了先放任不管:
“要是你选了别的选项,你小子就不是人了。”
“修炼都结束了吗?”
“…嗯。”
“不用再练了吗?时间好像还很多。”
“…你来了,所以不练了。”
是说我来了,所以她就不练了吗?
我寻思着没必要这样,但南宫霏儿的想法,要是硬去理解,吃亏的只会是我自己。
南宫霏儿默默地转过身,拿起木剑,走到我身边:
“手…受伤了?”
“就蹭了一下。”
怎么感觉每个人看到都要问一遍。
南宫霏儿仔细地看着,用惋惜的语气说道:
“…本来想和你比武的。”
“...”
…突然觉得受伤了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