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龙队。
是武林盟所属的剑队，准确来说是盟主直属部队。
分配的任务是盟主的护卫以及管理下属剑队。
但他们知道。他们的任务并非如此。
当时的盟主剑尊，本来就不是需要护卫的存在。
他早已是披着人皮的名剑本身，对于一位剑手来说，剑已不再是必需品，护卫之类的更是奢侈。
管理下属剑队也并非必需。那种事根本就不是圣龙队该做的。
圣龙队作为武林盟的成员，虽然也做些与邪派战斗、剿灭残害无辜之人的魔物等基本工作。
但他们的主要任务并非如此。那么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呢？
那从剑尊向圣龙队下达命令的那天起就已确定。
威胁万人的虚空裂缝，魔境门。它的彼岸有什么。
圣龙队的任务就只有调查魔境而已。
当时圣龙队的大主仇铁云麾下，剑后也隶属于其中。
除了剑后之外，当时被誉为高手的武者们也隶属于圣龙队。
这支部队以“阻止威胁百姓的魔境”这个虚有其表的理由组建，因此隶属于华山派的剑后自愿申请入伍。
当时梅花仙一直劝阻剑后，但剑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华山，隶属于武林盟。
而那个选择直到现在都让剑后后悔不已，痛苦不堪。
哗啦-!
仇铁云身上燃烧的火焰像海市蜃楼一样升腾起来。
仇铁云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剑后，说道。
“我本想把剑后当作客人对待的。”
“感谢您的关照，但我想要的不是那种东西。”
热气渐渐变大，充满了整个房间。
火焰穿透情感而升起，却没有伤害房间和剑后，这是因为仇铁云在其中进行了控制。
虽然灼热的空气渐渐让人窒息，但剑后没有运气。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当火焰即将擦过剑后的头发时。
包裹着四周的火焰瞬间消失了。仇铁云用极其平静的声音对剑后说。
“你那固执的性子还是一样啊。”
不知不觉间，仇铁云的语气变了。
仇铁云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疲惫的叹息。剑后感受到这一点，回答道。
“大主好像变了很多。”
“变了，变得很多。”
这和剑后为了带走仇灵华，最后一次与仇铁云对峙时的样子又不同了。在剑后的记忆中，过去的仇铁云就像他所使用的武功一样，是个火一样的男人。
想做的事，无论是什么都能办到。
如果有什么阻碍，他就是个能将其烧毁清除的男人。
可现在呢？
明明是位将火功修炼到极致的武者，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仇铁云没有掩饰那种视线，对剑后说道。
“当你说要带走我女儿时，我肯定说过吧。”
“是的。”
“不要问关于我妻子的事。”
“我记得。”
“那么，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我……我不是在问关于她的事，大主。”
“换个说法，意思也不会改变。你比我更清楚，我们当初签订的契约，可不是为了让你玩文字游戏蒙混过关的。”
仇铁云冰冷的视线渐渐扭曲。但剑后也没有退缩的打算。
她可不是为了在这里退缩，才来到河东的。
“大主您解散剑队之后，有一件事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现在想来，更是无法理解。”
“什么事？”
“您是如何理解剑尊的？”
“……”
“大主您知道吧？因为从魔境中生还的幸存者只有您一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而已。事到如今，怨恨谁都已经变得迟钝和崩溃了。”
虽然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但心中积压的业障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锈蚀消散了。
当时剑队里的所有人，都和剑后一样吧。
“您还记得信任并追随您的队员有几人吗？”
剑后问着仇铁云，心想他应该知道答案。
他一定没忘。肯定。
“倩熙也是一样。我很想知道那孩子到底去了哪里，但就像我知道她从何而来一样，我也没有特意去寻找。”
她应该回到了她来的地方。剑后怀揣着希望，但愿不是那样。
她像风一样到来，温暖地停留在身边，所以回去的时候也像风一样了吧。
但愿如此。
“所以我想问。大主在魔境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面对剑后的提问，仇铁云只是沉默地对视着。
那个可怕的空间里什么都可能存在，什么都可能看到。
魔境是一个凭借凡人的常识无法判断的地方。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剑后这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因为仇铁云不回答而感到不悦。
仇铁云只是默默地看着剑后。剑后这时才恍然大悟。
“……大主。”
仇铁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这对剑后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正是她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
“……怎么会。”
剑后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如果仇铁云也看到了并经历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那他就不可能说话。
如果真是那样，如果仇铁云也看到了那棵‘树’……
就在剑后思绪渐深的时候，仇铁云开口了。
“是想找倩熙吗？如果不是，你又是为了什么再次越过裂隙？”
“……!”
“既然你也看到了，那就没必要解释了吧。反正也解释不了。”
仇铁云也看到了啊。
自己所看到的那恐怖的东西，仇铁云也一定看到了。不然的话，他不会说出那种话。
仇铁云继续说着。
“你问我是否理解那位大人？我不理解。也没有原谅他。”
“那么，为什么……!”
“因为必须那样做，所以就那么做了。”
听到仇铁云的话，剑后终于闭上了嘴。
仇铁云的眼神很平淡。感觉就像在凝视一个无底洞，一片漆黑。
“恭喜你恢复健康，听说我儿子出了力，关于这件事，你去问我儿子吧。”
“……”
“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多少，但最好就此打住。”
剑后对仇铁云的话充满了疑问。
自己只是看了一眼，就被下了禁制，喉咙被掐住，丹田也被浊气侵蚀，根本无法反抗，差点丢了性命。
如果仇铁云也看到了什么，那他为什么会没事呢？
仇杨天在为剑后治疗时说过，仇家的心法可以驱除浊气。
难道，是因为那个吗？
“要说是那个的话。”
有什么东西是空的。无论是他那自相矛盾的话。
还是仇铁云的眼神，甚至仇铁云本身，剑后都觉得有什么东西是空的。
仇铁云的内力依然强劲。如果以武者而论，仇铁云正处于全盛时期。
剑后看来，他即使晋升为家主，也丝毫没有懈怠修炼，让人感觉有一堵无形的墙。
就好像在看掌门人或是剑尊时的那种感觉。
“……是什么让大主变成这样了？”
“我不知道剑后现在在说什么。”
仇铁云的语气恢复了原样。
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拒绝，表示不会再多谈。
剑后从家主室里出来了。
然后走在眼前看到的庭院里。
旁边有侍从跟着，想要为她引路，但此时剑后的心思完全被别的事情占据了。
虽然从对话中没有了解到太多，但感觉获得了几个重要的碎片。
-因为必须那样，所以就那样做了。
仇铁云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她以为即使所有人都原谅了，唯独仇铁云不会接受剑尊。
十几年前，除了卧病在床的剑后等少数人之外，数十名圣龙队成员奉盟主之命前往魔境。
毫无犹豫。
因为他认为盟主的命令就是圣龙队的意志。而他的意志是为了实现万人的和平。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那个目的而聚集的。
就这样时间流逝，盟主和圣龙队从魔境回来了。
剑后看到他们，立刻忍不住嚎啕大哭。
三十多名剑队成员中，回来的不到十人。他们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甚至过了几天，好不容易回来的幸存者们都自杀了。他们都是绝顶高手。
没有人是身体和精神力都弱的。这样的人却无法承受现实，选择了自杀。
剑后哀求着，求他们不要死。她抓着他们，说既然活着回来了，就应该活下去。
最终，连圣龙队最小的成员，武当的弟子也自杀了。
这件事后，剑尊辞去了盟主之职，销声匿迹。仇铁云也提出了解散圣龙队。
那里发生了什么？
剑后终究无法得知。
只是后来才得知的是。
剑尊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与中原的和平相去甚远。
＊＊＊
沙啦，沙啦。
听到院子里堆满的落叶被扫动的声音。
“您用餐愉快吗？”
吃完饭出来，剑尊正好在扫院子。
“是的，老头您也该吃饭了。”
“我这种身份，随便吃点就行了……”
“听说年纪越大，越要多吃点。别不吃饭。”
“连我这个老头都关心……谢谢您，少爷。”
“嗯……”
现在，和剑尊的对话才勉强习惯了一些。
或许是我已经习惯了剑尊作为仆人的样子。
“爷爷！”
跟在后面的雪儿跑过去扑进剑尊的怀里。
剑尊抚摸着雪儿的头，却用略显严厉的声音说道。
“雪儿，你又插进少爷的饭里了吗……！”
“啊……不是……那个。”
“哎呀！爷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看到雪儿因为要挨骂而瑟瑟发抖，我连忙插嘴。
“没关系。倒不如说是我让她一起吃的。”
“少爷……”
我一劝阻，雪儿就立刻躲到我身后去了。本来侍从和主子同桌吃饭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虽然雪儿更是如此，但无论是武延还是红华，我都没有特意去在意。
因此，我回想起在野营时一起吃饭，侍从们都吓了一跳。
与其说是和主子同桌吃饭，不如说是因为和我吃饭很辛苦。
最近他们才勉强习惯了。
“……那是你的错觉。”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吃得挺好的。”
“你这种长得凶神恶煞的家伙在前面吃饭，要是能吃得舒服才怪。”
这老头子又说得这么过分。孩子们明明吃得很好……
“所以你要感谢那些女孩，那真是件奇怪的事。”
听到老头的话，雪儿当然也看了看现在才打开门出来的两个人。
南宫霏儿和唐小荣也一起出来了。
“没想到连唐小荣也出现了。”
那时大约是吃晚饭的时间。
随便吃了点午饭，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了。
快准备好饭菜的时候，身处其他别院的南宫霏儿很自然地合流了。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没说什么。
问题是紧随其后跟进来的唐小荣。
她突然出现，看到南宫霏儿就喊了一声“姐姐！”，把我吓了一跳。
当然，幸好唐小荣发现了周围的人，很快就道了歉，但那仍然是令人惊讶的一幕。
“她们两个吵架了吗？”
在巴蜀的时候，她们看起来关系很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对向我道歉的剑尊说雪儿的行为没关系，唐小荣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犹豫着向我道谢。
“……对不起，公子，我失礼了。”
“虽然有点吃惊，但没关系。”
“还有这顿饭……”
“听说你还没吃，所以才提议的，你不会觉得不方便吧？”
“啊，没有！一点都不麻烦……反而常常叫我……”
“少爷！我去拿油蜜果来好吗？”
唐小荣正要说什么，雪儿就插了进来。
“什么油蜜果？”
“吃完饭的零食啊！”
“……吃那么多还要吃？”
“红华姐姐说了，饭胃是饭胃，零食胃是零食胃。”
不是啊，在我看来她就是吃得多。
“要是说了她会生气吧。”
虽然逗她生气也很有趣，但还是要考虑到旁边有客人。
正好我也想吃点甜的，就拜托雪儿拿油蜜果。
说起来，唐小荣刚才好像说了些什么。
“抱歉。您刚才在说什么？”
“……啊，不是…”
唐小荣露出一副有些畏缩的表情。
“……侍女也漂亮呢。”
她看着雪儿跑开的方向，独自嘀咕着什么。
我有点害怕，心想她是不是真的被鬼附身了。
唐小荣看起来有些沮丧，她对我说道。
“那…。公子。”
“嗯。”
“您白天说的那个同行…”
“啊。”
是龙凤之会吗？
“说实话，有点麻烦。”
名字听起来很宏大，但龙凤之会说白了就是一群后起之秀争夺称号的地方。
我心想我去了那里能做什么，但既然地点在豫州，也不是没有目的。
“首先，我得去跟家主说一声，所以现在还不能给您确切答复。”
当然，这事需要父亲的许可。
由于今年去过巴蜀、河东等太多地方，我预计他不会再让我出门了。
“如果不行，正好有拒绝的理由。”
龙凤之会也有结交人脉的意义，所以子女或弟子不去反而更奇怪。
这个该死的家族却偏偏这么做了。
“那……那如果有了确切答复，请务必告诉我。”
“嗯。”
对话结束后，唐小荣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和护卫一起走向自己的别院。
“……你要去吗？”
唐小荣离开后，我立刻把视线转向旁边传来的声音。
南宫霏儿正看着我问。我瞬间感到后背发凉…？
“怎么突然这样？你为什么那样瞪着我？”
她好像有点在瞪我，是错觉吗？
要去的话，说的是龙凤之会吧。我正想回答说还不清楚，南宫霏儿却先开口了。
“如果要去的话……我会一起去。”
“……什么？”
南宫霏儿说完那句话，也不等我回答就消失了。
“申澈…”
“别跟我说话。我现在只想直接羽化登仙。”
“……”
虽然我想问点什么，但总觉得老头非常生气，于是我安静地闭上了嘴。
接着，我把雪儿带来的点心都吃光后，终于天黑了。
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我独自起身，摆好姿势。手里握着从黑鸦宫支部带回来的花。
我计划今晚，就服用这朵花。
体内的魔气已经净化完毕，按照老头的方式运用气息的方法也稍微有了一点感觉。
现在是时候可以吃了。
“你打算直接吞下去吗？”
“那样最稳妥。”
比起熬着吃或者烘干吃，去寻找方法。
最能完整地吸收灵草所蕴含的气息，就是趁新鲜直接吃下去。
“不知道身体会发生什么反应。小心点。”
我听了申澈的话，但并没有特别担心。
如果是平时，我会无数次地考虑会有什么问题，能不能吃。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会没事的。
我毫不犹豫地将花瓣放入口中，咀嚼吞下。
“这疯子……！怎么突然……！”
“…!”
申澈吓了一跳，大声喊道。
本来吸收灵草的气息就来不及了，结果他一下子就吞了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
不仅是老头，连吃下去的我自己也无法理解。
就好像有人命令一样，我急忙吞了下去。感觉像是我的意志，却又有点不同。
“……又是什么。”
咚-!
感觉有点不对劲，正想跟老头解释，又急忙闭上了嘴。
有什么东西剧烈颤动着，开始在身体里搅动。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