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豫州，武林盟城深处地下室。
震耳欲聋的声音依然存在。
我沿着墙上插着的火把，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向下的楼梯依然没有尽头。
持续不断的声音变成了噪音，紧紧地揪住我的心。
你的表情很不好看啊。
听到前面传来的问题，南宫天俊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因为这根本不像是在担心，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现在是在嘲笑我吗？
怎么会呢，我干嘛要嘲笑南宫公子呢。也没什么意思。
从头到脚一身黑衣的男子。
彭宇真微微一笑。
只是觉得有点好笑罢了。
虽然一直看着前方，看不到彭宇真的表情，但南宫天俊还是能感觉到。
彭宇真的声音里并没有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会不好笑呢，天下的雷龙竟然吓得瑟瑟发抖。
谁…谁…谁在发抖…！
南宫天俊正要大吼一声，却紧紧地闭上了嘴。
因为彭宇真转过身来了。
与黑曜石般的眼睛对视，心中沸腾的热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害怕了一样。
咯吱-
是自尊心受到了压制吗，南宫天俊悄悄地磨着牙。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彭宇真的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与他相似的淡然声音。
南宫天俊难以忍受。
彭宇真静静地看着南宫天俊的眼睛，然后开口说道。
我无法理解。是失败的问题吗？
“…！”
看你表情立刻就烂了，这事儿看来也是一半一半吧。
彭宇真随口说出的每句话都深深地刺入他的内心，造成伤害。
确切地说，感觉就像是在伤口上又捅了一刀。
南宫天俊在与仇杨天的比武中败北。
而且是惨败。
就连天下闻名的南宫天俊也找不到借口。
因为那确实是单纯的水平差异。
作为人，南宫天俊不想承认，但作为武者，南宫天俊已经承认了。
仇杨天在武学上所达到的境界，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得多。
……那个混蛋。
即使心里咒骂着，南宫天俊的心脏依然剧烈跳动。
因为他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否有资格说那样的话。
最重要的是。
……气息消失了……。
好不容易获得的气息从体内消失了。
南宫天俊不得不扭曲表情。
到底去哪儿了？
那是能让他远超现在这些龙的力量。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在与仇杨天的比武中感受过。
南宫天俊无法忘记那种喜悦。
所以才更加渴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消失了？
渴望变成了口渴，让喉咙干涩。
因为品尝过一次，所以更加如此。
只要有那个，无论是暂龙还是剑龙，还是剑凤。
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超越眼前的彭宇真。他对近在咫尺却错失的力量无比渴望。
彭宇真看着这样的南宫天俊，移开了视线。
没意思。
颜色浑浊不堪。
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颜色了。
曾经哪怕有一点光芒的青年，现在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与此同时，彭宇真也对南宫天俊彻底失去了兴趣。
对一个没有光芒的人，他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但是。
你说神气消失了？
南宫天俊那曾不可一世的傲慢，如今却在咆哮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
还有他因力量消失而陷入绝望的脸。
真丑。
借助并非自身的力量前行。
靠着那样获得的力量，他能走到多远呢？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现在这也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了。
他们用什么方式，彭宇真都不在乎。
也没什么兴趣。
除此之外。
力量消失这一点倒是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
虽然对雷龙本身没什么兴趣，但情况很稀奇。
说是还没完全适应身体就使用了。难道，那才是问题吗？
难道是因为还没完全稳固，所有气运都消耗殆尽了吗？
这话说得有道理，但彭宇真产生了疑问。
疑问是不是真的如此。
彭宇真清楚地记得仇杨天和雷龙比武的最后时刻，仇杨天对南宫天俊展现出的模样。
那令人脊背发凉的阴暗气氛。
虽然没有外露，但在内心深处狂暴的腥臭杀气。
彭宇真明确感受到了。
那真的是那个嫌什么都麻烦、一脸不耐烦的少年的真面目吗？
还是说，连那也不是真面目？
彭宇真很好奇。
好奇仇杨天这个人。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仇公子。
彭宇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果然，嘴角上扬着。
真伤脑筋。
他得控制住自己的内心，生怕斗气溢出来。
这斗气，到底多久没感受到了。
它不断地涌动，让身体感到不适。
然而，即使是这种不适，也是彭宇真所期待的。
眼前有如此光芒，怎能不为之所动？
笑出声来，斗气涌动，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真可惜。
彭宇真恨不得立刻就近距离感受仇杨天的光芒。
现在不能，所以才会更加渴望吧。
就像后面快要死去的雷龙一样。
再往下走了一点。
没过多久，入口终于出现了。
一道蓝色光芒的巨大门。
虽然这是一个非常秘密的空间，但连守门的人都没有，这让人感到疑惑。
彭宇真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没有被部署，是因为没有必要。
果然，当彭宇真和南宫天俊走到门前时，巨大的门就像是等待已久般，自动打开了。
轰隆隆——!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门打开了。
欢迎二位。
门内，一位女子轻盈地走了出来，迎接两人。
彭宇真看着那女子。
她戴着面纱，看不清脸。
奇怪的是，即使使用内力去观察也看不到。
这意味着她绝非等闲之辈。
彭宇真问那女人。
方丈来了吗？
天眼大人还没来。
嗯……
明明以为他会先到的。
他留言说要和落剑谈谈，所以会晚点到。
彭宇真瞥了一眼身后。
南宫天俊大概是因为焦急到了极点，汗流浃背。
正看着该怎么办呢，女人替他回答了。
请进吧。
彭宇真听了女人的话，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我听说本来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怎么允许了？
舞姬允许了。她说可以请两位进去。
彭宇真听了女人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是那个挑剔的女人吗？
这话多少有些尖锐。
以彭宇真知道舞姬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的立场来看，这话有些越界了。
但是，戴着面纱的女人听了彭宇真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请跟我来。
只是重复着没有感情的语气。
看到她这个样子，彭宇真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一样无趣。
彭宇真仿佛又失去了兴趣般，绕过女人走进门内，南宫天俊也急忙跟着进去。
两人进入黑暗之后。
“...”
女人长时间地望着两人下来的台阶。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默默地看着的女人再次转身，走向门内。
不久。
轰隆隆!
巨大的门关上了，黑暗再次降临。
＊＊＊
四强战结束后，夜晚很快就来了。
身体倒是不怎么累。
精神上有点疲惫。
因为大家看我的眼神变了很多。
因为打败了尿龙，甚至碾压了雪凤。
不仅是后辈们，周围看我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有负担了，怎么能不累呢？
这种感觉总是让人疲惫。
当然，前世感受到的目光和现在截然相反，所以感受也不同。
但最终，疲惫是一样的。
经历过太多，不至于为这种事兴奋……
少爷少爷！
怎么了？
雪儿头蹭着我的肩膀问道。
我送给她的头饰和淡淡的花香很好闻。
没有……怎么了？
因为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
雪儿天真烂漫的话让我用手捂住了嘴角。
我不知不觉地兴奋了吗？
……都起鸡皮疙瘩了。
因为打败了小孩子就受到关注，所以兴奋了吗？
这么一想，自己看起来太丑了。
就在我心情即将低落的时候，一只白玉般的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额头。
怎么了？
……突然……表情……变差了……
那是躺在病床上的南宫霏儿的手。我听到她的话，笑了。
现在是谁担心谁呢？
不用担心我，好好躺着就行。
我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南宫霏儿。
横穿胸口的剑伤。
即使她是达到了顶尖水平的武人，伤口也很浅。
这伤势，一不小心就会有危险的程度，这没什么两样。
神医说不会留下疤痕，如果这是万幸的话，那算是万幸吗？
南宫霏儿看起来对留不留疤痕并不怎么在意。
反倒是唐小荣跳起来说那样不行。
……我想出去。
南宫霏儿突然说出这句话，我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
你一看就是想出去先去训练场。
“...”
……就算你用那种眼神看我，也不行。
刚才我比武一结束，南宫霏儿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想出去。
要是她只是说想出去，我倒也没什么。
但她一看就是眼睛在找她的剑，就知道她是想去训练。
眼睛为什么要那样睁着啊。
可怜巴巴地把眼睛往上挑，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最近雪儿和南宫霏儿都好像知道了自己漂亮，开始利用自己的外貌了。
我坚决地说不行，南宫霏儿立刻把表情恢复了原样。
然后她遗憾地接着说。
……小荣说……这样就会听我的了。
姐姐……我记得我可没教过你这样用啊？
就像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样，唐小荣出现了。
她蜷缩着身子，看来外面很冷。
我瞟了一眼她，问道。
去哪儿了？
啊……我去看了看慕容小姐。
听着她的话，我稍微散发了一点内力，给她取暖。
唐小荣感觉到一点暖意，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看着她问道。
慕容的话，是雪凤吗？
是的。
上次就感觉到了，唐小荣和慕容熙雅之间好像有什么。
关系好像不怎么好。
硬要说的话，感觉唐小荣多少有点单方面地看人眼色。
是被人欺负了吗。
但要是这么想，上次看唐小荣对待皇甫胖子的样子，她的性格好像也不是软弱的那种。
因为她的朋友彭雅熙也亲口说过唐小荣本来脾气就不好。
长相和性格看起来最不符。
如果用动物来比喻，雪儿是小狗，南宫霏儿是猫的话。
唐小荣更接近松鼠。
本来老鼠的脾气就挺暴躁的……
没事，没什么。饭呢？
还没吃饭呢，想一起吃……
唐小荣说完话，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笑了笑。
呜嗯？吃饭吗？
一说到吃的东西，雪儿眼睛就亮了。
我好像等了很久似的，揉搓着雪儿的脸颊。
呜哦……
…又瘦了啊。
呜哦…？
一摸就知道。
雪儿的脸颊肉又掉了。
托她的福，外貌一天比一天明艳动人，但摸起来的触感却越来越少，真是可惜。
你确定你每顿都吃两碗吗？
呜嗯嗯…。刚才吃了三碗……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肚子藏了什么吗？
到底一天吃这么多，为什么还会瘦啊。
明明说过要好好吃夜宵的。
我陷入疑问，唐小荣好像觉得不可思议地说。
公子…您不是没摸过雪儿的肚子吗？哪儿有啥可藏的。就这么扁。
我要是摸了，不是更奇怪吗？
唐小荣听了我的话，觉得也是，便点点头。
于是雪儿便抓着自己的衣服说。
肚子？要给您看吗？
…看…看那个干嘛。别动。
她正要撩起来，我赶紧伸手抓住了她。
医馆里又不是只有我们。她想干嘛啊。
看您好像很好奇…
是不是被拒绝了所以才这样？
雪儿露出了郁闷的表情。
没什么好郁闷的，偏偏为这个郁闷。
我本想轻轻弹一下她的额头，但还是直接用手揉乱了雪儿的头发。
然后问道。
雪凤怎么样了。
指的是慕容熙雅的情况。
啊？啊，没啥大问题。感觉那边世家比医馆更上心，应该会更好吧。
确实比医馆要好。
考虑到慕容熙雅的病。
据我所知，那个形影不离的侍从，虽然说是侍从，却是个在医术方面很有名的女人。
因为她是神医门下数十名弟子之一。
我多少控制了一下，所以身体应该没受伤吧。
虽然因此比预期要投入更多的内力，但结果来看，这倒是个好结果。
其实是考虑到雪凤勉强参加比武大会的立场。
本来想多过几招的，但是雪凤当时太心不在焉了，所以必须快速结束。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
难道是因为和前世不同，现在还小吗？
记忆中的雪凤是个不知道慌张为何物的女人。
是个冷若冰霜的女人，就像独自一人站在雪原上一样。
一个在自己死亡面前也毫不惊慌的女人。
在我记忆中，雪凤感到惊慌的时刻，只有一次。
如果我能想起那也是因为我的话。
我多少会有点在意。
要是神老头在，肯定会骂个不停。
显而易见。
那个老头子肯定会说又是女人吗之类的话。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
他应该没有消失到某个地方。
或许是因为境界提升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头的气息在我体内。
自从遇见张善延以来，已经好几天了。和夜血敌的战斗可以理解。
仅仅是情感问题，会睡这么久吗？
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了解这个事实。
真是烦透了。
那个……
在这样的间隙中，听到一个声音，我猛地清醒过来。
明天……我能去看吗？
南宫霏儿小心翼翼地问我。
说到明天，应该就是比武大会的事吧。
你那样身体，想去哪儿？
我能动……
我知道南宫霏儿为什么现在就想修炼。
既然有了那样的领悟，怎能不动呢？
就算是我……不，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那样做。
如果那份领悟瞬间就会消散，我可能也会让她动起来吧。
在我看来，南宫霏儿应该没有忘记那时候的流畅感。
现在她的眼中依然不断地涌现出当时的剑路。
她现在就想挥舞一下吧。
她之所以忍着，大概是因为我的话吧。
要不是心里不忍，我真想让她明天也休息。
虽然感觉自己保护得有点过头，但一看到她胸口的伤，我便难以启齿。
明天……
即便如此，我知道她只是因为我的话才忍着武人的本能，所以似乎不能再干涉了。
小心点…就没事。可以动。
最终，我还是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是不是因为我允许了？
南宫霏儿露出期待已久的笑容。
也有想给她看的东西。
就像她给我展示了什么一样。
我也有想给她看的东西。
虽然意义可能有所不同。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
我与张善延在比武台上相遇。
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