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无垠的森林中弥漫着紫色的雾气。
雾气浓郁到,根本无法分辨现在是夜晚还是白天。
只是凭着寂静的山林气息,
和耳边传来的虫鸣声,隐约猜测现在是夜晚。
咔嚓——
树林间传来了刺耳的声音。
那是某种东西被破坏和拔出的声音。
噗噗噗噗!
声音刚一响起,在森林里屏息的鸟儿们便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哈啊。
结束了艰苦的激战,我吐出了憋着的一口气。
我将扯下来的魔物的脖子远远地扔了出去。
那是一只长得像狼的绿色魔物的魔物。
噗!
飞远的魔物的头颅落到了地上。
而在那前面,站着一个人。
我一确认是谁,我的表情就猛地皱了起来。
因为那是个我一点也不想碰到的人。
-干嘛。
我嘴里发出的声音也粗鲁得不行。
-……就抓了一只绿色魔物,就累成这样了吗?
-一见面就找茬,想死吗?
用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对我说话的女人,正是雪凤。
不知道从哪里滚过来的,身上沾满了灰尘和树叶。
听到我的话,慕容熙雅哼了一声,回答道。
-心宽真好啊。
-心宽?在你眼里这叫心宽吗?
拼死拼活地战斗才撑过来,她却说我心宽。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讨厌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以为世界是围着她转的吗?
我不想再继续对话,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慕容熙雅却继续说了下去。
-连情况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和魔物打架,确实是心宽。
听到那话,我抬起头看向慕容熙雅。
-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本以为总算发现了一个人……没想到遇到的偏偏是你。运气真是不好。
-这个该死的女人真是的。
明明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为什么总是找茬?
本来就已经累得要死了。
我燃起火焰,发出咆哮,但慕容熙雅的脸上依然写满了叹息。
……你多久没见到其他同行的人了?
什么?
慕容熙雅突如其来的话让我反问,但她却不以为意,只是催促着。
多久了?别废话,快说,情况紧急。
大概三天了吧。
三天?你该不会三天都没觉得奇怪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把话说清楚。
听了我的话,慕容熙雅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看来她真是急得够呛。
……他们都消失了。
听到她的话,我皱起了眉头。
被困在这个该死的世界已经一年了。
虽然一起掉进魔境的幸存者比一开始少了,但人数还是很多。
这都多亏了惧龙和雪儿不惜性命地努力。
可是,他们都消失了?
那是什么意思?这里就算再大,也不至于所有人都消失吧。
这里是为了侦察而来的北方森林。
虽然雾气弥漫,但为了寻找食物或出口,我们特意组织了人手前来。
所有人都消失了?
至少也有二十个人一起进来的吧。
听到我的疑问,慕容熙雅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所以说啊,你明知道人消失了就该去找,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看不出来吗?我正在拼命挣扎求生呢。
如你所见,我正在这该死的森林里和魔物们搏斗,勉强支撑着。
说实话,情况确实有点危险。
就算都是些绿级魔物,但三天没睡一直这样下去……。
刚才也因为太累差点死了。
听到这话的慕容熙雅虚脱地笑了。
-既然那样,还不如去寻人呢。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凄凄惨惨的。
-我还以为你们会把我扔了呢。
-…你说什么?
慕容熙雅对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反问道。
明明听到了,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呢。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情况吧。
-...
大概是因为说得太轻松了,慕容熙雅瞬间无语了。
这话有那么奇怪吗?
我一直觉得,万一被抛弃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眼前的慕容熙雅也一样。那疯女人不可能相信我。
我确信,无论何时只要遇到危机,她都会把我当成诱饵扔出去,然后自己逃走。
是我的淡漠传达给她了吗,慕容熙雅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先不提。你,没想过要离开森林吗?
-暂时没有?
是啊,没想过要出去。
-出不去。
正当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慕容熙雅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往入口的方向走,但只是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就出不去森林。
-是不是你找不到入口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笨蛋吗?我当然做了标记了。
-….
真他妈火大。要不直接撞过去?
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涌到喉咙口,但我还是强忍住了。
本来就打不赢,现在这种状况下要是冲撞雪凤,搞不好真的会死。
反正……不能离开森林?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所以我决定亲自去看看。
慕容熙雅留下的标记幸运地没有消失。
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应该就会出现入口。
……为什么又回到这里了?
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和慕容熙雅相遇的森林里。
我再怎么没心没肺,刚才和慕容熙雅走的路也是直线。
至少我知道那不是一条可以绕回来这里的路。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
慕容熙雅在我身后静静地跟着,像是故意一样说道。
就是出不去啊。
我带着些许疲惫的眼神环顾四周。
薄雾依然笼罩着森林和天空。
虫子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吱吱叫着。
但如果想起这里是魔境,就不得不思考这些虫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虫子了。
我静静地看着慕容熙雅,然后突然说了一句。
所以,其他人全都消失了。就剩你和我被困在这片森林里,是吗?
听了我的话,慕容熙雅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反驳。
这肯定是因为我说的是对的。
大致总结一下就是。
为了侦察而进入的森林里,同行的人全都消失了。
就剩下我和那个疯女人孤零零的。甚至还出不去?
想到这里,我用手抹了抹脸,小声地嘀咕道。
操,完蛋了。
这次慕容熙雅也没有回答。
我真希望她能否定一下。
现实依旧冷酷。
后来回想起来。
这是漫长孽缘的开始。
***
通往少林寺的阶梯,比起华山派来,并没有那么高。
本来位置就是位置,比起华山,这里是接纳更多门客的地方。
当然,虽然需要事先告知一声。
那也是给出去的事情。
实际上在计划逃离武延之前,就已经向少林寺打过招呼了。
因为比武结束后没多久,就打算直接回世家。
这是为了处理事情而提前准备的。
这家伙是谁?
为什么慕容熙雅会在这里?
若无其事地站在少林寺前的慕容熙雅,与背景格格不入,显得非常异样。
我带着慌张的表情望着慕容熙雅。
慕容熙雅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看着我甜甜一笑。
真巧啊,仇公子。
绝不是巧合。直觉什么的先不说。
从那女人嘴里说出的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话。
…您为什么在这里?
什么为什么,我也有点事要来少林寺。
有事?有什么事?
听到我的问题,慕容熙雅用指尖指了指这边。
即使是小小的动作也透着品味,真让人不舒服。
现在来了。要办的事。
...
瞬间我感到一阵阵的头痛。
慕容熙雅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我的问题撒谎。
刚才的邀请我明明拒绝了不是吗…
如果是偶然遇上的,那不就没关系了吗?
您刚才不是亲口承认这不是偶然吗?
是偶然啊。我确实是为了公子来的,但我怎么会知道公子您现在会来少林寺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那个啊。
你这疯女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应该没有中途偷走书信吧。
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我认为慕容熙雅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那种事。
所以这种时候,直截了当地问才是答案。
我好奇的就是那个。您是怎么知道我此时会来少林寺的?
听到我的问题,慕容熙雅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在男人看来,那是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笑眼。
是直觉。
什么?
我的直觉就是那么说的。说公子您今天会去。
虽然觉得她在胡说八道,但回想起前世,又觉得并非不可能。
慕容熙雅虽然是个非常理性且精于算计的人。
但有时她说直觉不好,不要去的地方,大多都会伴随着可怕的事情发生。没过多久。
比起她判断的理性策略。
我甚至更相信她凭感觉说的话。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慕容熙雅便接着说道。
果然公子是个特别的人呢。
…您说什么?
我说凭直觉,一般人不是不会露出那种表情吗?
我是太惊讶了。那种胡话还是第一次听到。
原来如此。
她只是笑嘻嘻的,那表情分明就是不相信。我只是感到疑惑。
她为什么对我这样?
白天提出的劝说也是。我原以为慕容熙雅的目标是那个尿龙小子。
难道不是吗?
不可能啊。
公子。
…嗯。
既然是偶然相遇的缘分。要不要一起去少林寺呢?
首先不是偶然也成问题,我们不是不能一起进去吗?
为什么?
我事先已经知会了少林寺,但小姐您不就是暂时先来的吗?
至少应该提前一天知会一声才对。
少林寺就算再怎么比其他门派开放,这种事也是要遵守的。
慕容熙雅对这句理所当然的话,轻轻一笑,然后回答道。
那个您不用担心。
就在我发出疑问的同时。
有人从楼梯上下来,朝这边合掌。
是个看起来比我还要小的童子僧。
我叫熙英。虽然有很多不足,但我被指派来引导二位。
我正想对熙英这个佛家弟子的话点头,却发现话里藏着微妙的部分。
熙英……师父。
是,没错。啊,请问您是仇杨天施主吗?
我就是仇杨天。
我收到了传书。方丈说如果能见到您的话。请我转达他的祝贺。
……啊,是。谢谢。
突然混入了少林方丈的话,让我第二次感到慌乱,但首先那不重要。
师父,您刚才说两个人吗?
听到我的话,熙英歪了歪头。
是的,我刚才说了两位。
熙英的话好像在问我有什么不对劲,我惊讶地看向慕容熙雅。
慕容熙雅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那笑容是多么的魅惑啊,就连身为佛家弟子,一生都在寺庙里度过的熙英,脸颊也微微泛红。
我不是说了您不用担心吗?
慕容熙雅将头发拨到耳后。微风吹过,慕容熙雅的香气拂过鼻尖。
我可是个不做没计划的事的人哦。
...
那才是最大的问题这句话都到嘴边了,我还是忍住了。
不知她知不知道我的心事,不,也许她知道但假装不知道,慕容熙雅开口了。
那么,我们走吧?
她那自信的笑容,最终让我无言以对。
***
本是神老头的目的地少林。
却出乎意料地变成了没有神老头,我独自一人登上少林。
由熙英这个佛门弟子带领着登上的少林,依旧带着一种古朴的气息,完整地承载着岁月的痕迹。
比华山派大两倍左右的宽敞宏伟的建筑。
这不是说华山派小,而是少林寺反而太大了。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们在豫州受到了多少资助和支持。
那个老头子会在这里打探什么呢?
我回想起一个将英雄之业抛在身后,留在这片土地上成为幽灵的老剑客。
说的就是现在正在呼呼大睡的华山剑仙申澈。
这里是游客们最常来的地方。
我跟着熙英的指引,观察着少林寺里的大湖。
清澈见底的湖水中,一条洁白的鲤鱼在游弋。
我奇怪地看着,好像只有一条,熙英解释道:
那是我们少林寺的珍宝,白雅义鱼。
那条鲤鱼是珍宝吗?
是的,没错。据说在遥远的过去,阻止了血魔血劫的煌阿佛尊将它放在了这个湖里,是件珍宝。
那也就是说,足足活了几百年了。
那种程度的话,不就是魔物了吗?
我不好意思问,既然是少林的贵物,那不就是魔物吗,只好点了点头。
前世也有那种东西吗?
那时候我对少林寺没什么兴趣。也没听说过关于鲤鱼的记忆。
只是觉得生物也能被称为贵物,感到很神奇。
话说回来,就这么把它放生到湖里没问题吗?
就这么放着,万一出现个神偷把它偷走了怎么办。
我用那种眼神看着鲤鱼,熙英像是等不及了似的补充说明道。
怕心怀不轨的人来了,所以代代方丈都在周围设下了气幕。这样一靠近就能立刻知道。
熙英的话让我瞬间想起了华山派的结界。
听了那话,我把内气引到眼睛里,仔细一看,果然看到湖边隐约有一层结界。
我有一个问题,大师。
是,我专注听。
本来就是这样,僧侣们会引导我们吗?
这纯粹是好奇。
少林寺僧侣再多,也不至于一个一个地抓住游客引导吧。
熙英犹豫了一下,用略带结巴的声音回答道。
不是那样……是方丈亲自吩咐的。
是天机大师吗?
是的,说是很快会有贵客到来,让我好好招待……
贵客啊。
这是号称能读懂天机的少林方丈说的话,所以感觉很微妙。
那个大和尚知道我逆转了时间吗?
应该不会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是早就出现了吗。
大概是比预想的更乱用了力气吧,感觉被少林方丈发现了,心里莫名的不爽。
早知道就适当地揍一顿了。
轻轻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前方。
不特意往后看的原因是,那视线太可怕了。
背后的视线本来就感觉杂乱无章。
都是因为慕容熙雅死死地盯着我。
什么话都不说,干嘛要我一起过来。
从进入少林的那一刻起,慕容熙雅就没和我说过话。
反而只是一直用炙热的视线看着我。
仿佛是要看穿什么一样,毫不掩饰地打量着。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跟着熙英沿着湖边走着。
慕容熙雅依然一言不发。
我忍受着视线的不适,走了很久。
……真是受不了了。
最终,我忍无可忍,猛地转身看向慕容熙雅。
慕容小姐,你到底对我怎——
刚想质问,就那样停住了。
因为慕容熙雅停住了。
不是什么奇怪的话,是真的就那样停住了。
轻轻迈出的脚尖悬在空中。
温柔地合拢着摆动的手,以及暗自打量着我的眼睛。
就连周围随风摇曳的树叶也停住了。
……这又是什么?
世界停住了。
唯独除了我。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我本能地提升了内气。
情况实在太诡异了。
是有人袭击吗?
难道有存在能使用这种诡异的力量?
就在那时。
“……澈”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声音。
“……申澈……”
一位老人的柔和声音。
我猛地将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那里。
刚才在湖里游泳的白牙鱼正看着我。
“……申澈,你这蠢货。”
相当具有攻击性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