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看到那瞬间爆发出来的感想,是句脏话。
也只能如此。
咕呜呜呜…
从斐义真身上感受到的存在感,就是如此强大。
“……这是什么?”
据我所知,斐义真是绝顶的肉身。
无论他体内隐藏着什么人,境界是无法欺骗的。
“怎么会这样?”
哆嗦。
我感到指尖在颤抖。
这种颤抖与我的意图无关。不是因为恐惧。
我没有害怕。
这纯粹是被对方的存在感吞噬的证据。
这意味着我的存在感开始被斐义真散发出来的存在感吞噬。
这与因内力或杀气而产生的感觉不同。
当武学精进和领悟反复进行时,为之付出的岁月自然会渗入灵魂。
武者的存在感就是这样的。
那是他所积累和扩大的容器本身。
如果他自己不展现出来,就无法得知。
也就是说,斐义真现在是故意向我展现他的存在感。
而且,我所感受到的那种存在感,就像一道过于强大的墙壁。
“这就是三尊……”
即使他失去了境界,拥有虚弱的肉身。
他是中原公认最强的三人之一。
这位被誉为现今武术系顶点的男人,他的存在感如此之高,如此之重。
“孩子。”
斐义真对我说的话语声变了。
声音的高度降低了一层,语调中失去了韵律。
他仅存的微笑也消失了。
长相一样,却感觉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没多久。”
谎话。
我一看就知道了,并且已经知道他是什么状态。
没必要特意说出来。
斐义真的变化不仅如此。
他渐渐向我走来的脚步变了。
虽然是很微小的变化,但在武者看来却是巨大的变化。
“他能那样吗?”
武人的动作,最终是基于他所使用的武功。
因为毕生钻研的武功各不相同,所以即使是极其微小的差异,也会渗透到动作中。
仅凭走路姿势或坐姿就能判断对方是剑手还是武斗家,就是这个原因。
因此,作为武斗系列的斐义真的动作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但在我看来,它确实变了。
这意味着,那个动作就是。
不是斗龙斐义真,
而是败尊斐晟的动作吗?
斐晟的黑瞳望向我。
与他对视时,我感觉就像面对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与从暗王身上感受到的寒意不同。
“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败尊没有否认我的话。
虽然他一开始说的时候就充满了自信。
但我没想到他会完全不否认。
“没有。”
“嗯。”
说着,败尊“噗通”一声坐到一块岩石上。就连他这样做的举动,也与斐义真时期有着明显的区别。
与斐义真时期那种漫不经心却又带着名门望族特有的礼仪和气度的样子不同。
现在的样子连这些都消失了。
“他应该是在控制这种差异吧。”
行为举止暂且不论。
他似乎连特有的习惯和癖好都在控制。
这意味着他正在控制并完美掌控着自己所有的动作。
到了那种地步,我怀疑这是否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水平。
“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那会有点麻烦。”
“是……”
吐出话语的败尊换了个姿势,屈膝跪地,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我。
即便如此,他的存在感依然清晰无比。
在我努力掩饰额头冒出的冷汗时。
败尊问我。
“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他的意思是,我是怎么察觉到他不是斐义真,而是败尊的。
上辈子差点死在你手里,而且你自己也说过你是败尊,重生后我还记得。
这种话是不能说的。
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个说辞。
“凭感觉。”
“……你说什么?”
听到我的回答,败尊用一种荒谬的表情看着我。
对于我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
我只是用“感觉”来回答,所以他露出那样的表情也很正常。
“感觉?你现在说的是感觉吗?”
“是的。感觉……”
“小子。”
败尊从坐着的岩石上再次起身。
看到他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差点后退一步逃跑。
气势不同。
要说是绝顶武人散发出的斗气,他所拥有的分量却不同。
“你可能知道,我很看好你。”
嗯,我知道。
败尊确实很看好我。
而且我知道,这其中有我表面上所展现的才能。
“真是个令人恼火的理由。”
换句话说,如果我没有才能,就不会入败尊的法眼。
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现在是一个才能至上的时代,甚至可以给它起些诸如“流星时代”之类的烂名字。
那么,我在这其中又处于什么位置呢?
不到弱冠之年就达到绝顶。光是这一点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超越这个,达到了化境。
这事儿要是真传开了。
世人会怎么看我?
史上留名的天才?大概就是这么叫吧。
“真烦人。”
越想越起鸡皮疙瘩。
想被称为那种天才,不过是小时候的妄想罢了。
是武人都会有过的那种妄想。
所有人都梦想着天下第一的奇才。
在这个所有人都梦想着成为高手的世界里,如果真能成为那样的话。
倒也算是个浪漫的故事。
“问题是,根本没时间沉浸在那种浪漫里。”
只是因为重生才拥有的。
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过去的日子不是已经告诉我,暂时忘了自己的本分会怎么样了吗?
“我现在没有立刻把你这个知道我身份的人给「毁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话真吓人。”
不是“杀了你”,而是“毁掉你”?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倒是败尊的性格最明显地表现出来的一种说话方式。
败尊说着这话,却依然没有采取其他行动,只是看着我。
从他的眼神中能感觉到。
要我继续说下去。
不然的话,他就会真的动手了。
看着他,我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人那人,到头来,都没个正常的吗?”
话说回来,无论是痴迷于武功还是痴迷于杀戮。
总得有点疯魔,才能爬到这个位置吧。
像我这样善良柔弱的存在,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真是难上加难。
“如果不是能理解的解释的话……”
“在进行入门考试的时候,您不是和我比武了吗?”
我先打断了败尊的话。
说实话,这才是最让我心惊胆战的。
对此,败尊投来不悦的目光,但没有纠缠下去。
意思是会放过我。
催促我快点补充说明的意图是附带的。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斐公子不是败尊的弟子,而是他本人。”
事实上,说是比武有点暧昧。
虽然我的身体状况也变弱了。
但从一开始,水平差距就非常大。说是败尊在陪我玩更准确。
“虽然自尊心有点受伤。”
即使自尊心受损,也只能这样过去了。
从前世亲身经历过败尊全力施展身手的人来说,战斗结束后我的身体完好无损,这让我不得不理解。
“那就是所谓的直觉吗?”
眼神变得冰冷。
看来光凭这个是无法理解的。
败尊以斐义真自称的时候。
他自称是败尊的弟子。
我想,这是为了即使使用了败尊的独门武功“投阿破天舞”,也能给自己找个借口。
回想前世。
如果以斐义真身份生活的败尊没有在血劫中暴露自己。
他恐怕会永远隐藏自己的存在,没有人会知道。
由此看来,败尊应该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所以,与其麻烦地兜圈子,不如选择更好的方法。”
他调整呼吸,开口说道。
“不止如此。”
以前设置的机关。
虽然不是为了这个时候而用的,但没办法了。
原本也不是打算这样用的……
我犹豫了片刻,艰难地吐出话来。
“从以前开始,我就对您很感兴趣。”
“……嗯?”
即使在说话的时候,喉咙也痒痒的。
这是因为我自己在说些不像话的话。
“你说什么?”
“……您也被称为最强的武者。我对您别号的含义也深感钦佩。”
前者在某种程度上是事实。
虽然使用的武功不同,但都是用拳的。
说到败尊,那可是被称为该领域顶峰的人物。
“所以我也联系了丐帮,请他们帮忙打听关于斐家的消息。”
这也是事实。
确实也曾要求丐帮所属的秋翁帮忙打听关于斗龙的消息。
当然,那是因为有败尊弟子之类的传闻。
虽然当时听到传闻的他会怎么做尚不清楚,但这是为了观察他的动向。
“看来你说的是那个叫花子。”
“是的。”
败尊本人也知道秋翁。
啊,秋翁是不是被败尊抓住了?
关于那部分,我能做的只有给予借口。
陷入沉思的败尊,似乎很快整理好了思绪,对我说道。
“我理解你说的尊敬我、想见我。”
“我可没说过那样的话?”
为什么会出现我没说的话?
“尊敬”这个词我从未说过。
败尊轻描淡写地无视了我试图否认的话。
“你应该很清楚,那并不是个合适的理由吧?”
那是。
说我派人去寻找斗龙,
以及现在才发现斐义真是败尊,这都不是合理的解释。
即便如此,我之所以特意提起这件事,
是为了表明我从一开始就对败尊这个人感兴趣。
到了这个时候,我必须明确地提及我所想前我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你的意思是……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虽然不是完全确定。”
“怎么知道的?”
败尊的反应变得有些激烈。
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感觉胳膊或腿真的会断掉。
幸运的是。
我给出的理由简单明了。
而且比想象中更有说服力。
因为没有比这更符合事实的说法了。
“……我们长老悄悄告诉我的。”
就说是大长老告诉我的就行了。
隐约能看出两人有人脉关系。
再看大长老曾从败尊那里拿到推荐信,
就能知道他们返老还童后也见过面。
所以,现在最好用的说辞就是拿大长老当挡箭牌。
当然,这事以后得收拾烂摊子。
“……长老,对不住了,借您用一下。”
家人好不就是体现在这吗?
每天都叫我孙子什么的,用一次总会原谅我吧。
现在重要的是败尊的反应。
我表面上装作没事,吞咽着颤抖,看向败尊。
听完我话后睁大眼睛的败尊,
没过多久就对我做出了反应。
“那个疯子……”
虽然反应有些激烈,但反而让我松了口气。
“仇轮……这个该死的家伙真是……”
败尊捂着额头,好像头疼一样。
看他这样子,两人的关系似乎不浅。
因为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无奈。
“……你是说仇轮告诉你的?”
“他没有好好解释。我只是从他偶然透露出的话中,做了猜测。”
但如果说把一切都如实告知了。
为了避免日后发生什么,我稍微修饰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这招是否管用。
“…啧。”
败尊对此似乎很不满意,连连咂舌。
现在才察觉到,周围弥漫着的败尊的存在感,已经全部收回了。
“他什么时候收回去的?”
那般强大的气息,气息消失了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孩子啊…。”
“嗯。”
败尊似乎终于平静下来,对我开口了。
这样解释清楚了吗?我不太清楚。
“都好。你不知怎么的知道了我的身份。现在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所以可以跳过。”
听了败尊的话,我在心里想。
“他好像没有全信。”
看来他并没有完全相信。
“但是,对败尊来说似乎有比我解释的真意更重要的东西,身份是不是可以看作有别的意图?”
“……”
败尊说得对。
我只要装作不知道,对败尊的身份守口如瓶就行了。
然而,事到如今,我把他叫出来说这些话,是因为别的原因。
“上次我对你的劝告。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那这件事和它有关吗?”
“是的。”
败尊对我的劝告。
准确地说,指的是他借用斐义真的名义对我提出的劝告。
叫我做他弟子的话。
败尊确实那样对我说过。
叫我成为他的弟子。
这是为了给他一个答复。
“说不定这样反而是好事。那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败尊脸上再次浮现出些许玩味的笑容。
“我的劝说和那时一样。就是让你当我的弟子。”
刚才还气势十足的败尊,此时不知去了哪里。
看起来甚至有些兴高采烈。
有那么好吗?
不知道。
“你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吗?”
难道他没想过我会拒绝吗?直到给出答案前,我一直都在苦恼。
准确来说,是从接到劝说的时候开始。
成为败尊的弟子所能获得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但现在的我,没有时间成为他的弟子,学习新的武功。
他所创造的,
单从前世他所展现出的武艺来看,那确实是令人觊觎的力量。
因为面对他时,我甚至感受到了压倒性的壁垒。
但问题也很明显。
为了学习新的武功,就必须将体内的一切重新积累。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才困难。
剧炎火轮功也是足以被称为神功的武功。
所以,我几天前还觉得没必要非得拜败尊为师,但
面对天魔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比前世快了几十倍的速度。
我曾以为只要这样下去就足够了。
我太傲慢了。
也太自满了。
沉醉于真龙之类的奉承话语中,我不自觉地暂时忘记了。
天魔是怎样的存在。
“没有胜算。”
怎样才能赢呢。
每天都绞尽脑汁地想,
但怎么看,照这样下去都没有胜算。
所以必须另寻他法。
既然没有放弃的选项。我无论如何都得另寻他法。
我也曾考虑过向父亲请教前进的道路。
但光是那样就够了吗?
我觉得不够。
包括至今为止的战斗。
以及我作为武人所活的岁月里所了解到的,也是个问题。
“武斗。这本身就不足。”
实战搏击术不够圆滑,存在诸多不足,这是最大的问题。
而眼前的这个人,我认为他是最适合给予我这种教诲的人。
因为那个领域的巅峰人物就是败尊。
“……前辈的弟子,我真心想做。”
说实话,我没想过成为败尊的弟子就能贸然解决问题。
这只是我的一种挣扎,希望这能成为一个办法。
而且,他也希望我成为他的弟子。
我不知道败尊的目的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从未收过弟子的败尊,如此渴望我的理由一定存在。
“在那之前,我有个请求。”
“请求?”
听到我的话,败尊歪了歪头。
我担心他会不高兴,但幸好他似乎没有。
所谓的请求,并非其他。
我现在确实想接受败尊的教诲。
但正如我刚才所说。
没有时间舍弃至今为止所积累的一切。
再重新学习。
而且……对此,我还有些想确认的事情。
“我想保留至今所积累的一切。并学习前辈的武功。”
意思是,不舍弃体内所蕴含的剧炎火轮功。也要学习败尊的武功。
听到这话,败尊的脸皱了起来。
我的话,就是如此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