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的夜市便如被点燃的星河般苏醒过来。凌羽熟门熟路地牵着妹妹凌月的手,侧身让楚逸跟上,三人刚踏入街口,暖黄的灯笼便从头顶一路铺向深处,将攒动的人影染得暖融融的。空气中飘着蜜香、面香与炭火气,混着摊贩的吆喝声、孩童的笑闹声,热闹得让人心里发痒。
“哥,你看那串糖葫芦!红通通的好大一颗!”凌月眼睛一亮,拉着凌羽的袖子指向不远处的摊位。只见竹签上串着饱满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壳,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顶端还俏皮地沾着一小撮白芝麻。凌羽笑着买了三串,递过去时特意叮嘱:“慢点吃,别沾到嘴角。”楚逸咬下一颗,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糖壳脆得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甜而不腻的滋味瞬间驱散了夜色的微凉。
往前走了几步,凌羽在一个卖糖画的摊位前停下。老师傅正拿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挥洒,融化的糖稀在他手中流转,不过片刻,一只昂首的凤凰便成型了,翅膀上还带着细密的纹路,待凉透后晶莹如琥珀,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振翅飞走。凌月选了只圆滚滚的兔子,楚逸则看着老师傅勾勒出一条威风的小龙,舔一口是纯粹的甜,含在嘴里慢慢化开,连呼吸都带着蜜糖的香气。
“前面的米糕摊得尝尝,是咱们凤凰城的老手艺。”凌羽带着两人走到一个冒着热气的摊位前,竹屉掀开的瞬间,甜糯的米香便涌了出来。雪白的米糕上点缀着红枣和葡萄干,摊主用竹片划开,内里还能看到细密的气孔。凌羽买了三块,递过去时还冒着热乎气,楚逸咬下一口,米糕软糯清甜,红枣的蜜香混着米香在嘴里漫开,暖乎乎的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心里都暖了几分。
夜市中段的馄饨摊飘来鲜美的香气,凌羽索性拉着两人坐下:“老板,三碗鲜肉馄饨,多撒点葱花。”铜锅里的水咕嘟冒泡,老板麻利地将馄饨下锅,片刻后连汤盛出,清亮的汤里飘着翠绿的葱花,馄饨皮薄如纸,能隐约看到内里粉嫩的肉馅。凌月舀起一个吹凉了咬开,滚烫的汤汁带着肉香在嘴里爆开,鲜肉馅鲜嫩多汁,配上撒了胡椒粉的热汤,一口下去浑身都暖了,连鼻尖都沁出薄汗。
路过炸油糕的摊位时,凌羽又停下了脚步。铁锅里的油滋滋作响,金黄的油糕在热油中翻滚,捞出来控油后,表皮还带着细密的气泡,咬开一个小口,滚烫的豆沙馅便流了出来,甜而不腻,外皮酥脆内里软糯,烫得人直哈气却舍不得松口。凌月手里拿着油糕,嘴角沾着点豆沙,含糊不清地说:“哥,这个比家里做的还酥!”
灯笼的光晕洒在三人身上,凌月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米糕,楚逸指尖沾着点糖画的甜渣,凌羽看着两人满足的模样,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晚风带着食物的香气轻轻吹过,将这满街的烟火与暖意,都揉进了这热闹的夜色里。
三人手里的小吃换了又换,楚逸捧着刚凉透的糖画小龙,眼神里满是新奇——修士生涯多与丹药灵食为伴,这般带着烟火气的甜糯滋味,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鲜活;凌月更是吃得眉眼弯弯,身为凌家大小姐,平日饮食讲究精致,哪见过夜市这般热气腾腾的热闹景象,手里的米糕还没吃完,眼睛又盯上了凌羽手里的炸油糕,嘴角沾着的豆沙都顾不上擦。凌羽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模样,自己也被勾起了馋虫,当年总偷跑出来逛夜市的记忆翻涌上来,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滋味,竟比灵果仙酿更让人怀念。
“前面还有个好东西,是我当年最惦记的。”凌羽笑着擦了擦凌月嘴角的豆沙,带着两人往夜市深处走。越往里走摊位越密集,转过一个挂满灯笼的拐角,一个巴掌大的小摊出现在眼前——老旧的木桌木凳只有三副,桌面被磨得发亮,旁边支着一口黢黑的平底锅,锅底正滋滋煎着肉饼,焦香混着肉香飘得老远。小摊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捧着油纸包站着啃,有的等不及座位干脆打包带走,热闹得挤不进半个人。
“就是这儿了。”凌羽眼里闪着怀念的光,拉着两人好不容易挤到摊前。掌勺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用铁铲翻着锅里的肉饼,油星溅起的瞬间,香气更浓了几分。肉饼煎得两面金黄,边缘微微焦脆,咬开的地方能看到内里粉嫩的肉馅,还冒着热气。
“奶奶,来三个肉饼,多加葱花!”凌羽刚开口,老奶奶抬头一瞧,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铁铲都顿了顿:“哎呀,这不是凌家二少爷吗?”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都长这么高了,好几年没见着你,真是越大越漂亮啊!”
“噗嗤——”楚逸没忍住笑出了声,凌月更是捂着嘴直乐,仰着头问:“奶奶,您怎么用‘漂亮’形容我二哥呀?他是男孩子呢!”
老奶奶这才注意到凌月,看着她眉眼间的轮廓,又瞅瞅凌羽,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瞧我这记性!这姑娘是你妹妹吧?啧啧,兄妹俩长的真像,都是俊模样!”她说着麻利地把煎好的肉饼装进油纸袋,还额外多塞了一个,“快趁热吃,凉了就不香了。”
三人好不容易抢到一张空桌坐下,凌羽率先拿起一个肉饼,吹了吹就咬下一大口。焦脆的外皮混着滚烫的肉馅,咸香的汁水在嘴里爆开,葱花的清香中和了肉的油腻,还是记忆里最勾人的味道。楚逸学着他的样子咬下一口,眼睛瞬间睁大——修士的味觉本就敏锐,这肉饼没有灵力加持,却凭着最朴实的调味和火候,把肉香发挥到了极致,烫得舌尖发麻,却让人舍不得停嘴。
凌月小口小口地啃着,油汁沾到了鼻尖也不在意,含糊不清地说:“哥,这肉饼比家里的炖肉还好吃……奶奶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凌羽看着他们满足的样子,自己也咬了一大口,肉饼的热乎气混着烟火气,暖得心里都软了。他笑着擦了擦凌月的鼻尖:“慢点吃,不够咱们再买。”灯笼的光落在三人身上,映着满桌的油纸袋和嘴角的油光,连晚风里都飘着肉饼的香气,藏着说不尽的暖意。
锅里的肉饼卖得差不多了,老奶奶总算歇了口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三人桌旁,笑着看向凌羽:“刚忙得脚不沾地,可算能跟你说说话了。”她视线落在凌月身上,眼里满是慈爱,“丫头你是不知道,你二哥小时候可是我这摊子的常客,那会儿才到我腰这么高,总背着家里人偷跑出来,兜里揣着几个铜板就奔我这来,吃完肉饼还得揣一个回去,听说被家里发现了还挨过打呢!”
凌月听得眼睛瞪得圆圆的,转头瞅着凌羽:“哥,你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从没听过!”
老奶奶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又看向凌羽,语气带着怀念:“我第一次见他啊,穿着件月白小褂,白白净净的,一双大眼睛水灵得很,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粉雕玉琢的,别说是我了,旁边摆摊的都以为他是哪家的小姑娘,后来知道是凌家二少爷,大家都稀奇得很呢!”她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着凌羽,“你看看现在这模样,眉眼还清秀着,要是换上女装,一般的姑娘家还真比不上你好看!”
这话一出,凌羽的耳根瞬间红了,手里的肉饼也不香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含糊地嘟囔:“奶奶,您就别取笑我了……”
旁边的楚逸却看得笑意加深,目光落在凌羽泛红的耳尖上,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又藏着认真:“奶奶说得没错,我家小羽子师弟的确生得好看。”
“噗——”凌月先是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桌子附和:“楚哥哥说得对!我们母亲都说,我要是能长成像二哥这样的眉眼就好了,可惜我这性子太野,长相也随了父亲,确实没二哥好看。”
老奶奶被这阵仗逗得直乐,拍了拍凌月的手:“傻丫头,你现在还小,女大十八变,等长开了,定是个赛过天仙的姑娘,比你二哥还好看!”
说笑间,凌羽的窘迫渐渐散去,抬头问起老奶奶的近况。提到家里事,老奶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叹了口气:“生意是还行,就是家里拖累重。你爷爷前年病了,一直卧床养着,儿子媳妇身体也弱,干不了重活,家里里外外就靠我这摊子撑着。”她指了指老旧的木桌和黢黑的锅灶,“这摊子也有些年头了,桌腿松了好几次,我自己钉了钉子凑合用,本想扩大点规模,可家里实在走不开人,也就这样了。”
凌羽听着,心里有些发酸,小时候总觉得奶奶的肉饼摊是最热闹的地方,却没留意过她背后的辛苦。他默默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奶奶,这点钱您拿着,先给爷爷和叔叔婶婶抓点药,摊子要是需要修,我让人来帮忙。”
老奶奶连忙摆手要退回来:“这可不行,你小时候来吃饼每次都多给我钱,这钱我不能要,奶奶不能占你的便宜!”
“奶奶您就收下吧,”凌羽按住她的手,语气诚恳,“就当是我这个晚辈的一点心意,当年您总偷偷多给我塞肉饼,我还没谢过您呢。”
灯笼的光落在老旧的木桌上,映着桌上没吃完的肉饼,也映着老奶奶眼里泛起的泪光。楚逸安静地看着凌羽,眼底的笑意化作温柔,凌月也懂事地没再打闹,轻轻帮奶奶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晚风带着肉饼的余温飘过,这小小的摊位里,烟火气里藏着的不仅是滋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