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创伤记忆场
安全屋的奢华客厅此刻更像一个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厚重的遮光帘依旧紧闭,隔绝着外面虎视眈眈的无人机蜂群。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香氛,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汗味和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神经更加紧绷的怪诞气味。苏晚蜷缩在沙发最深的角落,那条缀满廉价亮片的薄毯被她攥得死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低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紧绷的下巴,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挣扎的枯叶。邓软软则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远远地躲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后面,抱着她的平板电脑,手指神经质地划拉着屏幕,眼睛却不时惊恐地瞟向窗帘和衣帽间的方向,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择人而噬的怪物。
林见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金属墙面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衬衫渗入皮肤,却压不住心头的烦躁和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窒息感。窗外无人机低沉、密集的嗡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持续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陈克非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座沉默的礁石,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林见远脸上。
“这里不安全了。”陈克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无人机集群只是前奏,他们随时可能采取更激进的行动。苏晚必须立刻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绝对安全?”林见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嘲讽,“陈警官,你觉得现在还有那种地方吗?我的办公室刚被点了,像放烟花一样。这地方,”他抬手指了指周围奢华的摆设和那面暗藏杀机的窗帘,“号称安全屋,结果成了最醒目的靶子。你告诉我,哪里绝对安全?市局拘留所?”
陈克非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林见远话语里那根关于他师傅的刺,依旧隐隐作痛。但他没有接这个话茬,目光转向沙发上的苏晚,语气刻意放缓,带着刑警特有的、试图安抚的沉稳:“苏晚小姐,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看到的细节,可能是指向纵火真凶的关键。留在这里,只会让你和你身边的人处境更加危险。跟我们走,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毯子下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恐惧如同实质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邓软软在岛台后面探出头,声音带着哭腔:“警察同志,带走她吧!求求你们了!我这里真的经不起折腾了,我的粉丝,我的直播,我的商业价值…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社会性死亡了!比物理死亡还可怕啊!”
林见远看着苏晚恐惧到几乎崩溃的样子,又看了看陈克非那张写满公事公办、不容置疑的脸,一个念头在混乱的思绪中逐渐清晰、成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走到沙发前,在苏晚面前蹲下,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
“苏晚,”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试图穿透她厚重的恐惧外壳,“看着我。”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苏晚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双盛满惊惶泪水的眼睛。“我知道你很害怕。那种经历…没有人能不害怕。”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缓,“但恐惧会困住我们,会模糊真相。那些伤害你的人,他们最希望的,就是你的恐惧让你永远沉默。”
苏晚的嘴唇哆嗦着,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亮片毯子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我们换个方式,好不好?”林见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不用你立刻去回忆那些可怕的画面。我们用…科技的手段。一种…更温和的方式。”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陈克非,“陈警官,我记得市局技术科引进了一套最新的VR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辅助治疗设备?用于帮助目击者和受害者在不直接面对创伤源的情况下,逐步回溯关键记忆?”
陈克非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林见远会提出这个。他审视地看着林见远:“是有这么一套设备。但那是用于正规心理治疗和司法取证的,流程严格,需要专业心理医师全程监控,而且…”他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苏晚,“效果因人而异,未必适合现在这种情况。”
“总比让她直接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中强!”林见远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也比让她在巨大的压力下被迫回忆要好!那套设备能构建可控的虚拟环境,由浅入深地引导回忆。我们可以先构建一个安全的基础场景,比如…她家楼下的小公园?让她先适应虚拟环境,建立安全感。如果她状态稳定,再尝试…逐步靠近那个夜晚的核心记忆点。全程监控她的生理指标,一旦有剧烈波动,立刻中止。”他的语速很快,思路清晰,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这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安全撬开她记忆之锁的方法!难道你指望她现在就能条理清晰地给你做笔录?”
陈克非沉默了。他锐利的目光在林见远焦灼的脸上和苏晚瑟缩的身影之间来回扫视。窗外无人机的嗡鸣似乎更响了。时间紧迫,风险巨大。林见远的方法,听起来像一场豪赌,但也许是眼下唯一能破局的尝试。他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可以尝试。但必须严格按照规程操作,由专业心理医师主导,我必须在场全程监控安全。还有,”他看向林见远,目光锐利如刀,“设备在市局技术科安全屋,绝对封闭环境。转移过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成交。”林见远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转移的过程如同一场精心策划的军事行动。陈克非调动了资源,两辆外形普通的商务车提前就位。林见远用一件宽大的风衣罩住苏晚的头脸,半扶半抱着她,在陈克非和另外两名便衣刑警的严密护卫下,快速穿过公寓地下车库。邓软软被暂时留在安全屋,由一名警员保护(或者说看管),她扒在门缝上,看着他们离开,脸上交织着解脱和后怕。车库出口处,几辆看似停放的普通轿车悄然启动,形成护卫和反跟踪屏障。整个过程快速、安静、高效。当商务车汇入主干道的车流时,林见远透过后窗,看到公寓楼顶几架无人机似乎失去了目标,像无头苍蝇般盘旋了几圈,最终不甘地飞向高空,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楼宇之间。
市局技术科的安全屋,位于大楼深处,厚重的金属门后是层层叠叠的隔音、防爆、防电磁干扰设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电子设备特有的、冰冷的金属气息。这里没有网红安全屋的浮华,只有绝对的秩序和令人心安的坚实感。
房间中央,放置着那套价值不菲的VR设备。一个蛋形的沉浸式座椅,连接着布满传感器线路的头盔和手套。几块巨大的显示屏环绕在操作台前,实时反馈着各种生理数据和环境参数。一位戴着眼镜、气质沉稳干练的中年女医生——王主任,已经等在那里。她快速检查了苏晚的基本状况,声音温和而专业,带着一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苏小姐,别紧张。我们只是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借助科技的力量,尝试帮你找回一些可能被恐惧暂时封存的记忆碎片。”王主任一边调试设备,一边耐心解释,“就像…做一场梦。你可以随时醒来,主动权在你手里。我们会全程监测你的心跳、呼吸、脑电波,确保你绝对安全。准备好了吗?”
苏晚坐在那张科技感十足的蛋形座椅里,显得格外瘦小脆弱。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神色凝重的林见远,又看了看一旁抱臂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房间的陈克非,最后,目光落在王主任温和而坚定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细若蚊蚋地说:“…好。”
王主任示意她戴上头盔和传感手套。头盔覆盖下来,遮住了她苍白的小脸和大半视野。纤细的传感手套贴合着她的手指。林见远和陈克非退到操作台后方的监控区。巨大的屏幕上,分成了几个区域:主屏是苏晚即将看到的虚拟场景预览;侧屏则实时滚动着她的心率、呼吸频率、皮电反应(GSR)和脑电图(EEG)波形图。
“启动安全场景模拟。场景:安宁公园,黄昏。”王主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平静。
主屏幕上,柔和的光线亮起。一片宁静祥和的虚拟公园景象展现出来:夕阳的余晖给草坪和树木镀上温暖的金边,三三两两的虚拟人物在散步或闲坐,远处有孩童嬉戏的笑声(经过降噪处理),背景是轻柔舒缓的钢琴曲。这是为了建立初始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苏晚的心率在屏幕上显示为略快(98 bpm),但还算平稳。呼吸稍显浅促。皮电反应显示轻微的唤醒状态,但脑电图波形以舒缓的Alpha波为主,夹杂少量beta波(警觉但未焦虑)。
“感觉怎么样,苏小姐?”王主任的声音通过头盔内置耳机传入。
头盔里传出苏晚有些闷闷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嗯,还好…像…像真的公园…”
“很好。现在,尝试慢慢放松,感受脚下的草地,感受微风。”王主任引导着。
林见远紧盯着屏幕上的生理数据,拳头无意识地攥紧。陈克非则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设备和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寻找可能存在的漏洞或陷阱。
安全场景持续了大约五分钟。苏晚的心率逐渐下降到85 bpm左右,呼吸变得深长,皮电反应趋于平稳,Alpha波占据主导。初步的适应似乎成功了。
“苏小姐状态稳定,基础安全感建立良好。”王主任看向林见远和陈克非,征询意见,“是否尝试进入下一阶段?初步接触记忆边缘场景——目标区域外围环境模拟?”
林见远和陈克非交换了一个眼神。林见远眼中是迫切和一丝孤注一掷,陈克非的眼神则充满审慎。最终,陈克非微微颔首。
“进入下一阶段。场景:城中村外围街道,火灾发生前两小时。”王主任下达指令。
主屏幕的画面瞬间切换。温馨的公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狭窄、略显杂乱但充满生活气息的城中村街道。夕阳的光线变得有些浑浊。虚拟的“居民”在路边摊前讨价还价,骑着电动车的人穿梭而过,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垃圾和生活废气混合的复杂气味(嗅觉模块被谨慎地调低强度)。背景音是市井的嘈杂:叫卖声、喇叭声、孩子的哭闹声、电视节目的杂音。
这是火灾发生前最普通的傍晚景象,距离核心现场尚有一段距离,目的是让苏晚在相对熟悉但尚未触及创伤核心的环境里,进一步适应和尝试回忆。
苏晚的心率瞬间飙升到110 bpm!呼吸变得急促!皮电反应曲线猛地向上跳动!脑电图beta波陡然增多,Alpha波锐减!
“呃…”头盔里传来她一声压抑的抽气。
“苏小姐,冷静!这只是外围街道!你非常安全!”王主任立刻提高声音安抚,“感受你坐在安全椅上的身体!感受这里的坚固!这只是虚拟影像!深呼吸!”
“有…有味道…”苏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那个…那个卖烤红薯的…他…他那天没出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林见远和陈克非精神一振!这微小的细节差异,正是真实的记忆在试图挣脱恐惧的封锁!
“很好!苏小姐,你记得很准确!这非常有用!”王主任立刻给予积极反馈,同时密切监控着生理指标。苏晚的心率在引导下缓慢回落至105 bpm左右,虽然依旧偏高,但皮电反应不再剧烈跳动,脑电波虽然beta波为主,但不再混乱。
“继续观察,苏小姐。看看周围,还有什么和你记忆里不一样的,或者特别的地方?”王主任循循善诱。
苏晚的头盔在座椅里微微转动,似乎在虚拟街道上张望。生理指标在可控范围内波动着。
“那个…电线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上面贴的…广告…好像少了…”
“嗯,可能是模拟简化了细节。还有吗?”
“那个…穿蓝衣服的小孩…”苏晚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带上了一丝困惑和…莫名的寒意,“他…他刚才对我笑了…可是…他的脸…好像…有点模糊?”
操作台前,负责场景渲染的技术员小刘皱了皱眉,低头快速检查自己面前的子屏幕:“渲染参数正常啊…Npc(非玩家角色)脸部贴图分辨率是预设的最高档…不应该模糊啊…”他嘀咕着,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那个虚拟蓝衣小孩的实时渲染数据流。数据流平稳,没有报错。
“可能是视觉疲劳或紧张导致的错觉。”王主任的声音依旧平稳,“苏小姐,不用太在意细节。感受整体环境。”
林见远却心头一紧。模糊的小孩?他想起了城中村火灾现场那具身份成谜的第三具尸体…dNA显示是已死三年的死刑犯!模糊…不清晰…这诡异的描述让他后背有些发凉。
陈克非的目光也变得更加锐利,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操作台,看向小刘的屏幕。屏幕上,那个虚拟蓝衣小孩的数据流确实平稳,但在他这种外行看来,就是一堆不断滚动的数字和代码。
苏晚的生理指标在刚才提到小孩时又出现了一次小波动,但很快被王主任的引导压了下去。她似乎暂时忽略了那个模糊的小孩,继续在虚拟街道上“行走”。
“前面…拐角…那个便利店…”苏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更深的、本能的恐惧,生理指标又开始缓慢攀升,“我…我那天…好像在那里…买了瓶水…”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很好!苏小姐,你做得很好!记住,你很安全!我们慢慢来…”王主任的声音像锚,试图稳定这艘在记忆之海中颠簸的小船。
就在这时!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头盔中炸响!几乎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主屏幕上,原本只是傍晚街道的虚拟景象骤然剧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裂!温暖的夕阳瞬间被吞噬,整个画面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跳动的橙红与浓黑!炽烈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画面边缘、从墙壁缝隙、甚至从虚拟的行人身上猛烈地喷涌而出!虚拟的Npc瞬间化作扭曲燃烧的人形火炬,发出无声的惨叫!高温扭曲了空气,虚拟的建筑物在烈焰中发出可怕的呻吟,轰然倒塌!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
这根本不是预设的渐进式场景!这是直接跳到了火灾最惨烈、最核心的瞬间!是苏晚记忆深处最恐怖的深渊!
“不——!救命!火!烧过来了!啊——!”苏晚在座椅里疯狂地挣扎起来!传感手套被她死死攥紧,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头盔剧烈地晃动,连接线被拉扯得绷直!
操作台前瞬间乱成一团!
“警告!生理指标超阈值!心率180!呼吸停止!GSR爆表!EEG显示癫痫前兆!”刺耳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屏幕上的生理数据曲线如同失控的过山车,疯狂地冲向红色警戒区!
“强制退出!立刻强制退出VR!”王主任脸色煞白,对着麦克风大吼,手指在控制台上猛按强制中止键!
“退出指令无效!系统无响应!”小刘惊恐地尖叫,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汗如雨下!“系统被锁死了!后台有高强度数据流冲击!是外部入侵!防火墙被穿透了!”
“切断物理连接!”陈克非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向蛋形座椅!
但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座椅侧面的紧急物理断电开关时——
头盔里,苏晚那被恐惧撕裂的尖叫声,陡然变成了另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调!那是一种极端痛苦、极端恐惧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非人扭曲感的嘶喊:
“鼎!…好大的…鼎!…在烧!…里面有东西在动!…在跳舞!…救我——!”
鼎?!
林见远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看向主屏幕!
虚拟的、炼狱般的火海之中,在原本应该是城中村中心小广场的位置,在倒塌燃烧的废墟和扭曲的火焰人形之间——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青铜色的、三足圆腹的轮廓!那东西散发着一种与周围虚拟火焰截然不同的、冰冷沉重的质感,仿佛不是虚拟渲染出来的,而是某种真实存在的异物,硬生生嵌入了这片数据地狱!鼎口上方,浓烟被无形的力量搅动,隐约勾勒出几个疯狂扭动、非人形态的“影子”,如同在举行某种亵渎的舞蹈!
这根本不在任何预设的场景数据库里!
“啊——!眼睛!它的眼睛在看我——!”苏晚的尖叫达到了顶点,随即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在座椅里猛地一挺,四肢僵直,剧烈地抽搐起来!口角溢出白沫!头盔面罩上瞬间蒙上一层水汽!
“癫痫发作!快!准备急救!”王主任扑了过去。
陈克非已经狠狠拍下了物理断电开关!
嗡——
蛋形座椅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头盔内部的景象也陷入黑暗。束缚苏晚的安全带自动弹开。王主任和冲上来的技术员手忙脚乱地摘下苏晚的头盔和手套。
林见远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双眼死死盯着已经变成一片雪花噪点的主屏幕。那惊鸿一瞥的青铜鼎和鼎口扭曲的“舞者”,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理智。
鼎…青铜鼎…
他猛地想起苏晚在安全屋时,那如同被附身般背诵的古语:“荧惑守心,血月当空…九曜逆行,秽血净天…” 以及那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荧惑星君…需祭童男童女…以秽血…引其归位…”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难道…那不仅仅是疯话?!难道那场大火…真的与某种古老而血腥的祭祀有关?!那个鼎…就是祭器?!
“林见远!”陈克非的低吼将他从恐怖的联想中惊醒。
林见远猛地转头,只见陈克非正站在操作台旁,脸色铁青如铁,手指死死指着其中一块监控屏幕——那是安全屋内的一个固定摄像头,对准的是苏晚刚才躺着的沙发区域。屏幕上,苏晚因为癫痫发作被平放在地,王主任正跪在她身边进行急救。
但陈克非指着的,不是苏晚,而是她露在毯子外、无力垂落在地毯上的左臂!
在她白皙的手臂内侧,靠近肘弯的地方,那片被严重灼伤留下的、暗红色狰狞疤痕的边缘——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极其诡异的速度,蔓延出数条细小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更深更暗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扭曲、分叉,像某种邪恶的藤蔓,又像是…正在蔓延的裂纹!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新出现的黑色纹路的走向和形态,竟然与主屏幕上最后出现的、那个虚拟青铜鼎表面崩裂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现实与虚拟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
林见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如同活物般蔓延的黑色纹路,以及纹路尽头,苏晚手臂内侧那片狰狞的灼伤疤痕深处——那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冷光,正从疤痕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