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播。”
两个字，如同天道敕令。
秦夜下意识地，手指一抖，点下了结束直播的按钮。
屏幕，瞬间变黑。
那扇连接着现实与神话，承载着数亿人狂热、恐惧、崇拜与崩溃的窗户，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关上了。
然而，窗户关上了，窗外的世界，却疯了。
就在直播画面消失的零点零一秒内，全球的互联网，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剧烈的大地震。
无数的社交平台，新闻网站，论坛，因为瞬时涌入的，寻找“大师”直播间入口的流量而直接宕机。
“大师直播间去哪了？”
“我卡了？还是大师飞升了？”
“别关啊！我还有问题要问！我出两百万！不！两千万！”
“神迹！今晚发生的一切，足以被记入史册！这是人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窥见神明的力量！”
无数的录播片段，以一种病毒式的，超越了光速的姿态，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疯狂传播。
医院里，起死回生的少年，让整个医学界陷入了集体性的自我怀疑。
建筑工地上，那根被挖出来的，断裂的钢筋，让无数工程师连夜重新学习唯物主义。
娱乐圈，三料影后苏映雪的团队，在接到无数询问电话后，只发布了一条言简意赅，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声明：【映雪安好，感谢大师出手相救，报酬已支付。】
全世界，都在为这三场神迹而癫狂。
而掀起这场滔天巨浪的中心，那个被无数人尊为“神明”，敬畏如天道的存在，此刻，正做什么呢？
秦夜缓缓地，僵硬地，放下了那部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的手机。
他抬起头，看向沙发上的陆晚灵。
然后，他看见，陆晚灵伸了一个懒腰。
一个很惬意的，很放松的，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普通人熬夜后会做的，伸展运动。
她白皙的脖颈舒展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清冷的侧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满足？
秦夜的大脑，那台本就摇摇欲坠的古董电脑，在这一刻，彻底死机，冒起了青烟。
他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问什么？
问她，您刚才让一个死人复活了，您知道吗？
问她，您刚才阻止了一场十七人死亡的惨剧，您记得吗？
问她，您刚才从一只百年老鬼手里抢回了一个人的灵魂，您有感觉吗？
不，他不敢问。
他怕自己一开口，问出的，会是对神明的亵渎。
就在他天人交战，灵魂出窍之际，陆晚灵，开口了。
她没有谈论生死，没有谈论鬼神，也没有谈论那足以让世界颠覆的神通。
她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秦夜，淡淡地说道：
“我的账户，查一下。”
秦夜：“……”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被扔进了高压锅，焖熟了，取出来，又被反复捶打了八百遍。
查……查账户？
在经历了刚才那一切之后？
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颤抖着，再次拿起了那部手机，点开了银行App。
下一秒，两条崭新的到账信息，弹了出来。
【您的账户于x月x日23:55到账：500,000.00元。附言：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张建国】
【您的账户于x月x日23:59到账：1,000,000.00元。附言：大师慈悲，再造之恩！——苏映雪工作室】
一百五十万。
一笔对于普通人来说，堪称巨款的财富。
但秦夜看着这两个数字，却只觉得无比的荒谬。
一条命，只值五十万？
一个人的灵魂，只值一百万？
这……这简直比菜市场的白菜还便宜！
他要是那个建筑公司的老板，他恨不得把整个公司都送过来！
他要是苏映雪，他绝对要把自己一半的家产都打到这个账户上！
然而，陆晚灵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似乎是在进行心算。
“嗯，一百五十万，加上之前剩下的二十多万……”
她转过头，看向秦夜，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表情，比她刚才让死人复活时，要生动得多。
“好了。”
她轻轻说道。
“债，还清了。”
说完，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纤细，单薄，却又像是承载了整个世界的因果。
秦夜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
整个空旷奢华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他口袋里，另一部属于他自己的手机，正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地震仪，疯狂地，歇斯底里地震动着。
屏幕上，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在疯狂闪烁。
【赵振国】
秦夜没有理会。
他只是抬起头，环顾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巨大客厅，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那“一百五十万”的到账记录。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无比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想法。
或许，对于这个女人来说。
让死人复活，让厉鬼消散，让世界为之疯狂……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手段。
而她真正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就是还清那一百多万的，欠款。
她不是神。
她只是一个……不想欠钱的，普通人？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秦夜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
他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一个比“死人复活”更加恐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