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电话被挂断，忙音在死寂的暗巷中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手机从凌策颤抖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摔在湿冷的水泥地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沿着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剧痛！
如同有亿万根钢针在同时穿刺他的大脑，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精神撕裂般的痉挛。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
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巷口的霓虹灯光被拉扯成一道道怪诞的色带，远处的车水马龙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水下，沉闷而遥远。
这是强行扭转林薇潜意识所带来的反噬。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痛苦。
刚刚在电话里，他对秦晚下达命令时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此刻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一个在痛苦中蜷缩的、孤独的灵魂。
“……她不是敌人，她是一个……被我推向地狱的无辜者。我要把她拉回来，不惜任何代价。”
自己说过的话，在混乱的脑海中回响，像是一种自我鞭挞。
凌策抱着头，指甲深深嵌入头皮，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压制精神的崩溃。
他知道，自己对林薇的干预已经彻底偏离了轨道。那不是截胡机缘，而是污染了一个本该光芒万丈的未来。
他必须修正这个错误。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才稍稍平息，转为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疲惫。
凌策喘着粗气，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行。
不能停下。
复仇的名单上，还有下一个名字。
他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辨认了一下方向，强撑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走出了这条散发着腐败气息的小巷。
夜色下的江城依旧繁华，但这份繁华，在凌策眼中却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色调。
他按照记忆中的线索，追踪着下一个目标——一个以慈善家面目示人，背地里却从事着人体器官交易的畜生。
然而，就在他穿过一条灯光昏暗的街道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幕让他脚步顿住的景象。
又是一条暗巷。
两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正将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堵在墙角。
“何记者，把东西交出来，今天的事就算了。”其中一名男子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
何记者？
凌策的瞳孔猛地一缩。
何铭！
这个名字瞬间唤醒了他前世的记忆！
他是江城日报的一名调查记者，一个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依旧坚守着新闻理想和职业道德的“傻子”。
前世，就是他，不畏强权，耗费数年时间搜集证据，最终扳倒了一个盘踞江城多年的涉黑集团。但也因此，在报道发出的第二天，他便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车祸”。
一个真正的好人。
一个值得尊敬的勇士。
而现在，看样子，他似乎又在调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提前引来了杀身之祸。
凌策的身体僵住了。
走？还是留？
理智疯狂地向他呐喊：走！这不关你的事！你的复仇大业才是第一位！任何节外生枝的干预，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林薇的例子还不够惨痛吗？
每一次出手，都是在修正一个错误，同时犯下一个新的错误……
我的重生，究竟是救赎，还是更大的诅咒？
凌策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动摇和迷茫。
他看到何铭死死抱着怀里的公文包，即使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依旧倔强地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报警？”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匕首。那不是凡物，上面附着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等你报的警来了，你的尸体都凉透了。”
杀气，在一瞬间弥漫开来。
何铭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凌策的拳头，在阴影中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可以走。
闭上眼睛，转身离开，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就像前世，他无数次看到不公，却无能为力，只能麻木地扭过头一样。
可是……
他重活一世，手握滔天之力，难道就是为了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人，死在自己面前吗？
如果连这点坚守都做不到，那他和那些他要复仇的仇人，又有什么区别！
“动手，速战速决！”
持刀的黑衣男子低喝一声，再不犹豫，手中的灵能匕首化作一道蓝色电光，直刺何铭的心脏！
千钧一发！
凌策的眼中，那份挣扎与迷茫瞬间被决然取代。
去他妈的因果！
去他妈的悖谬！
有些事，必须做！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何铭胸膛的前一刹那，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暗处射出！
“谁？！”
持刀男子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处传来一阵无法抗拒的巨力。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令人头皮发麻！
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折断，灵能匕首脱手飞出，被那道黑影稳稳接住。
另一名黑衣男子反应极快，立刻掏枪。但他的手指还未触及扳机，就感到脖颈处一凉，仿佛被毒蛇的獠牙抵住。
是那柄刚刚脱手的匕首。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不到一秒！
何铭惊魂未定地睁大眼睛，只看到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的高瘦身影，如同从地狱降临的审判者，轻易就制服了两个凶神恶煞的暴徒。
凌策没有废话，手腕一抖，用刀柄在那名持枪男子的颈侧重重一击，对方闷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
而后，他看也不看那个手腕断裂、满地打滚的家伙，身影一闪，便准备退回黑暗之中。
“等……等等！”
何铭终于反应过来，颤声开口：“谢谢你，你……”
凌策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冰冷到不含任何感情的语调，打断了对方的话。
“忘了今晚的事，也忘了我。”
“好奇心会杀死猫，也会杀死你。”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经彻底融入了无尽的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何铭愣在原地，许久，才低头看了看怀中安然无恙的公文包，眼中充满了后怕与困惑。
不远处的楼顶，凌策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俯瞰着下方惊魂未定的何铭，默默发动了“因果嫁接”的能力。
他要看看，自己的这次“善举”，究竟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视线中，无数条命运的丝线浮现。
代表何铭生命的那条线，原本暗淡且濒临断裂，此刻，因为凌策的介入，重新变得明亮而坚韧。
凌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结果还不算太坏。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只见在何铭那条明亮的生命线旁，一缕全新的丝线，正从虚无之中缓缓滋生、浮现！
那是一条线。
一条纯粹的、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色因果线！
它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散发着比死亡更加不祥与可怖的气息，缓缓缠绕而上，将何铭的生命线紧紧束缚！
与此同时，凌策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
凌策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他……又做错了什么？
这一次的善举，又为这位无辜的记者，招致了何等更加绝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