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古墓，死寂如渊。
浓郁的血腥味与尘土气息混杂在一起，凝固在冰冷的空气中，仿佛连时间都已停止流逝。
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几近崩溃的呜咽声。
“完了……我们被活埋了……”
白景明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浑身抖得像风中残叶。
他的瞳孔涣散，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
“外面是整个世界！天师府、昆仑、各大世家……程晋，我们死定了……这不可能赢的！”
他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墓室中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远处，程晋平静地坐在一块碎裂的石棺上。
他对白景明的崩溃置若罔闻，仿佛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墓室中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他周身萦绕着一股与这片死寂融为一体的冰冷和孤绝。
唯一的亮光，来自他手中的手机屏幕。
幽幽的白光勾勒出他毫无血色的侧脸，下颌线紧绷如刀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沉寂的、燃烧过后的灰烬。
屏幕上，猩红色的S级任务标题，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标题之下，是一个长得望不到尽头的名单。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在玄界如雷贯耳的势力。
程晋的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份死亡判决书。
他没有理会仍在角落里语无伦次的白景明，缓缓闭上了眼睛。
《九幽蕴体诀》轰然运转！
丝丝缕缕的幽冥之气从他体内涌出，带着霸道而阴冷的修复力，开始滋养他断裂的筋骨和破损的内脏。与李家老祖和古墓意志的连番大战，几乎将他的身体推到了极限。
同时，一股精纯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那是古墓传承核心被击碎后，散逸在空间中尚未完全消散的能量。
此刻，这些无主的灵气，正被程晋的功法鲸吞蚕食，化为修复自身的养料。
他的恢复力，强悍得令人发指。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流逝。
白景明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绝望的抽泣，最后，他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墓顶。
不知过了多久，程晋猛地睁开双眼。
一道精光在他眸中一闪而逝。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远未到巅峰，但行动已然无碍。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噼啪”的脆响。
接着，他开始清点这次的战利品。
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无论身处何种绝境，清点自己的底牌，是制定下一步计划的基础。
李家数百年的珍藏，幽影古墓的遗留，此刻都静静地躺在他的储物空间里。
法器、丹药、符箓、古籍……琳琅满目。
他面无表情地一一检视，将它们分门别类，评估其价值和用途。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他从一堆杂物中，拿起了一枚小小的、用雷击木雕刻而成的飞鸟。
雕工略显粗糙，但鸟儿的姿态却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充满了不屈的意味。
程晋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万年冰川般的死寂中唯一的裂痕。
他记得这只鸟。
上一世，他还是地府的一名鬼差，与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伴，在一次次九死一生的任务中结下了过命的交情。
其中一人，最喜欢雕刻这种雷击木的飞鸟，他说，这代表着向死而生，不屈于天命。
程晋看着手中的木鸟，仿佛又看到了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戏谑笑容的脸。
“这条路，原来你也走到了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亡魂倾诉。
“真可惜，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短暂的追忆，如同一根尖锐的冰锥，刺破了他用冷静伪装的外壳，露出了底下那片无边无际的孤独深海。
他曾有过战友，曾有过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但现在，没有了。
只有一份来自全世界的追杀令，和一个已经吓破了胆的累赘。
程晋缓缓握紧了拳头，那只木鸟在他掌心留下坚硬的触感。他眼中的那一丝波澜，迅速被更深、更沉的冰冷所覆盖。
所有情绪，无论是愤怒、悲伤、还是孤独，都被他强行压下，锻造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钢铁决心。
他将木鸟贴身收好，再次拿出了手机。
屏幕亮起，那份猩红的名单再次出现。
龙虎山天师府。
昆仑虚。
蓬莱仙岛。
……
程晋的指尖，在这些威名赫赫的名字上缓缓划过，没有丝毫停留。
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个已经写上结局的名字。
终于，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个夹杂在众多顶级势力中，显得有些不起眼的名字上。
那是一个二流的修法家族，盘踞在蜀地的一座名山之中。
蜀山，张家。
程晋的脑海中，闪过一抹遥远的记忆。
上一世，在他被围攻至绝境时，背后那致命的一刀，并非来自那些强大的敌人，而是来自一个他曾经信任、并予以援手的小人物。
那个小人物，就姓张。
原来，这一世的轨迹，竟与上一世如此惊人地重合。
背叛的种子，早已埋下。
程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既然全世界都想让他死，那总得有个开始。
就从你们开始吧。
他的指尖，在“蜀山，张家”这四个字上，轻轻一点。
嗡。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个机械而冷酷的提示框。
程晋收起手机，墓室重归黑暗。
他从石棺上站起，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投下浓重的阴影，宛如从九幽深渊中走出的魔神。
他走向角落里仍在瑟瑟发抖的白景明，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哭了，我们该出去了。”
“第一站，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