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
戏台上的锣鼓刚响过半阙，后台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炸响，孟小冬正在卸妆的手猛地一顿，银簪“当啷”掉在妆镜上。她掀开幕布一角，就见后院的柴房塌了半边，黑烟裹着火星冲上夜空，几个穿黑衫的汉子正举着斧头往这边冲，为首的刀疤脸狞笑着：“杜月笙的女人，今天看你往哪跑！”
杜月笙此刻正坐在前排听戏，听见响动猛地站起，手里的茶盏捏得粉碎。他没回头叫人，反而几步窜上戏台，一把将孟小冬往侧幕推：“从暗道走，去三马路的茶馆等我！”
“你怎么办？”孟小冬攥住他的袖口，水袖上的金线蹭过他的手背，带着戏台胭脂的香。
“我？”杜月笙扯了扯领带，露出藏在衬衫里的短枪，突然笑了，“这群杂碎，也配动我的人？”话音未落，他已翻身跳下戏台，正撞进刀疤脸怀里。那汉子举斧就劈，却被杜月笙反手扣住手腕，只听“咔嚓”一声，斧头落地——他竟生生卸了对方的关节。
后台的戏班师傅们早吓傻了，孟小冬却突然抓起妆台上的油彩罐，狠狠砸向追来的汉子。暗红的油彩糊了对方一脸，趁他捂脸的功夫，她抄起墙角的铜制乐器架，“哐”地砸在他膝盖上。“月笙说的暗道在哪？”她冲发愣的班主吼道，声音里没了平日的婉转，倒添了几分凌厉。
“在……在衣箱后面！”班主哆嗦着指了指堆着蟒袍的角落。
此时台下早已乱作一团，杜月笙却像扎在人堆里的钉子，手里的短枪没开一枪，只凭拳脚就撂倒了三个。他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上周刚端了他们在码头的烟土窝，这是寻仇来了。刀疤脸的同伙抄起看戏的长凳砸过来，杜月笙侧身躲过，凳腿撞在柱子上，木屑溅了他一脸，他反而笑得更狠：“就这点能耐？”
孟小冬刚掀开暗道的石板，突然听见戏台顶“嘎吱”作响，抬头一看，竟是两个汉子爬上了横梁，正用绳索套着吊灯，想把整盏灯砸下来。她想也没想，抓起旁边的马鞭，运力甩出去——那马鞭是戏班里练功用的，浸过桐油，此刻像条铁鞭，精准地缠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踝。
“小冬！”杜月笙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扑向戏台柱，借力往上一蹿，竟顺着柱子爬了半丈高，伸手就去扯那根绳索。横梁上的汉子急了，掏出匕首刺向他的手背，杜月笙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血珠滴在孟小冬的水袖上，像落了朵红梅。
“走！”他嘶吼着拽断绳索，吊灯“咚”地砸在空处，震得戏台都在颤。
孟小冬咬着牙钻进暗道，石板合上的瞬间，她听见外面传来枪响，还有杜月笙那句熟悉的调笑：“爷们的事，娘们别掺和——”后面的话被更响的打斗声吞了下去。
暗道里又黑又窄，孟小冬摸着墙壁往前走，指尖触到一块凸起，是杜月笙上次修暗道时特意刻的记号。她突然想起前几天他还笑她：“你这唱老生的嗓子，真遇到事了，喊救命都比别人有气势。”那时她还嗔他胡说，此刻却真的想对着这黑漆漆的通道喊一声，又怕分了他的心。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透来微光。她爬出去，正是三马路茶馆的后院，掌柜的早提着枪等在那：“杜先生说您来了就上二楼，他随后到。”
孟小冬刚坐下，就听见街面上传来警笛声。她端起茶杯，手却在抖，茶沫子溅在桌布上。突然，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抬头，看见杜月笙笑着走进来，左手缠着布条，鲜血渗了出来，却扬着手里的铜烟盒：“你看，顺手牵了这小子的宝贝。”
烟盒上刻着个“冯”字，是刀疤脸的主子冯敬尧的私物。孟小冬没接，反而起身去撕自己的水袖，要给他包扎。杜月笙按住她的手，往她鬓边别了支刚买的珠花：“戏没听完，改明儿我包场，让你唱全本的《搜孤救孤》。”
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他带伤的手上，和她水袖上那点暗红的血印子，像极了戏文里没写完的批注——刀光剑影里，总有些牵挂，比性命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