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粮仓的铁皮顶被掀飞时，陈老栓正蹲在谷堆旁数麻袋。焦黑的碎铁混着麦粒砸下来，他慌忙抱住头，听见身后传来狞笑——是粮站的王主任，手里举着根烧红的铁钎，鞋跟踩着个正在冒烟的炸药包引线。
“老东西，敢告我倒卖军粮？”王主任的金牙在火光里闪了闪，“这粮仓炸平了，看你拿什么当证据！”
陈老栓的孙子狗剩突然从谷堆后钻出来，手里攥着用油布包好的账本，小脸憋得通红：“俺爷没说谎！你把发霉的粮食掺进军粮里，还把好粮拉去黑市卖，账本都记着呢！”
“小兔崽子找死！”王主任扬起铁钎就砸，陈老栓猛地扑过去挡在前面，铁钎砸在他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粮仓的横梁突然断裂，带着火星砸向粮堆，原本干燥的麦粒瞬间燃起明火，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往东门跑！”陈老栓拽着狗剩往墙角挪，后背的血浸透了粗布褂子，“那里有暗道，是当年打游击时挖的……”话没说完，就见几个戴红袖章的打手堵在东门，手里的钢管上还沾着锈迹，显然是早有准备。
狗剩突然扯开油布，把账本塞进谷堆缝隙：“爷，账本藏这儿，他们找不到！”他捡起根带火的木棍，突然冲向打手——这孩子昨天还在哭着要糖葫芦，此刻眼里却燃着和年龄不符的狠劲。
“别乱来！”陈老栓嘶吼着去拉，却被王主任一脚踹倒在地。打手的钢管挥向狗剩的瞬间，粮仓的南墙突然“哗啦”塌了个大洞，杜月笙和孟小冬的身影从烟尘里冲出来，手里的短枪和手术刀同时亮起。
“王主任倒是清闲，敢动军粮的主意。”杜月笙的枪口顶着王主任的后脑勺，孟小冬已经拽过狗剩，用布条给孩子擦脸上的灰。
王主任突然怪笑起来：“杜先生？你以为这是巧合？”他突然拍了拍手，粮仓的北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穿军装的人，领头的竟是军需处的李副官，腰间的枪套敞着口。
“李副官可是我表哥，”王主任挣脱开杜月笙的手，拍了拍身上的灰，“你们抓我试试？这粮仓的粮，本就是李副官点头让我处理的‘残次粮’。”
李副官掏出个烫金证件晃了晃：“军粮验收单上写得明白，这批粮本就该销毁，王主任只是执行命令。倒是你们，私闯粮仓还纵火，怕是要按通匪论处。”
陈老栓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李副官的鼻子：“你胡说！上礼拜我还看见你拉着三车好粮往城里去，车尾巴上掉下来的麦粒，饱满得很！”
“老糊涂了吧？”李副官踢开脚边的麦粒，“有证据吗？”
就在这时，狗剩突然指着粮仓顶部的铁架：“俺藏了东西在上面！”众人抬头，看见铁架横梁上挂着个铁皮盒，正是陈老栓平时装零钱的盒子。孟小冬身手利落，踩着谷堆翻上去取下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钱，只有几张泛黄的照片，拍的是李副官和王主任在黑市交易的场景，背景里的粮车编号清晰可见。
王主任的脸瞬间白了，李副官却掏出个手榴弹，引线在指尖转了转：“照片能当证据？炸了这里，大家都干净。”
“你敢！”粮仓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县大队的张队长勒住马缰，身后跟着十几个骑兵，长枪上的刺刀闪着寒光，“李副官倒卖军粮的证据，我们早就掌握了，就等你自己跳出来。”
李副官的手榴弹突然掉在地上——原来孟小冬趁他分神，用手术刀割断了他的手指筋。王主任还想往暗道钻，却被狗剩伸腿绊倒，正好摔在陈老栓面前，老人捡起块带火的木炭，狠狠按在他的金牙上。
“嗷——！”王主任的惨叫被粮仓的二次爆炸淹没，这次是杜月笙点燃了剩下的霉粮，火光冲天时，他拽着众人往暗道退。狗剩突然想起什么，又跑回谷堆挖出账本，纸页被火星燎了个边角，却正好露出王主任写的“黑市售价”几个字。
暗道里，陈老栓靠在土墙上喘气，看着孙子小心翼翼抚平账本，突然笑了：“狗剩长大了。”孩子把账本递给张队长，抬头时看见孟小冬正在给杜月笙包扎——刚才爆炸时，杜先生为了护着账本，胳膊被弹片划了道深口子。
“这批好粮能追回来吗？”狗剩小声问。
张队长拍着他的头：“放心，骑兵已经去截粮车了。”他掂了掂手里的照片和账本，“有这些，够他们蹲一辈子大牢。”
走出暗道时，天边已经泛白。粮仓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却没烧到旁边的谷种仓库——那是陈老栓偷偷挪过去的，里面藏着明年要播的新麦种，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狗剩突然拉着陈老栓的衣角：“爷，俺刚才好像看见粮仓顶的铁皮上，有好多星星。”
陈老栓望着漫天星辰，突然老泪纵横——那些星星，像极了年轻时和战友们守粮仓的夜晚，那时的麦粒饱满，人心也透亮。杜月笙顺着老人的目光望去，孟小冬正把狗剩的账本收进公文包，晨光里，她的白大褂沾着灰，却比任何时候都干净。
远处传来骑兵的欢呼，显然是截住了粮车。王主任和李副官的惨叫被风吹散，粮仓的噼啪声渐渐轻了，只有麦粒在余烬里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像在诉说着什么。陈老栓弯腰捡起粒粒被烧坏的麦子，放在手心搓了搓，突然塞进嘴里——还是当年的麦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