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四周是粘稠的黑暗和无声的喧嚣。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萧昊天惊骇的面容，长剑崩裂的脆响，看台上无数张大的嘴巴，还有最后那道冰冷惊怒的意念——“寂灭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温润的药力如同绳索，将他从深沉的黑暗中缓缓拉回。剧痛率先苏醒，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经脉中攒刺，尤其是强行催动“寂灭指”的右臂，更是传来近乎碎裂的痛楚，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柔软灵草垫子的床上，房间古朴简洁，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药香和淡淡墨味——是苏墨研究所的地下休息室。
苏墨正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那个记录数据的玉简，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但眼神深处似乎比平时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我……睡了多久？”林辰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一天一夜。”苏墨放下玉简，递过一杯温热的、散发着安神气息的灵草茶，“你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秘术，神识和经脉都受了不轻的震荡。幸好，你之前服用过守境人的丹药，底子比寻常炼气期厚实得多，否则就不是躺一天这么简单了。”
林辰接过茶杯，温热的水流滋润着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许。他回想起昏迷前那道冰冷的意念，心中一凛。
“苏研究员，比赛之后……”
“你赢了。”苏墨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玄黄’小队是本届交流赛的冠军。你们的‘自适应护盾’和‘复合宁神法门’获得了技术创新奖。学分奖励已经划拨到你们的账户。”
赢了？冠军？
若是平时，林辰定会欣喜若狂，但此刻，他却感觉不到多少喜悦，那声“寂灭指”如同阴影般笼罩在心头。
“但是，”苏墨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辰，“你最后使用的那一招，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评委席上，不止一个人认出了，或者至少是怀疑，那指法中蕴含的意境，与修真界史料中零星记载的、早已失传的某种禁忌杀招‘寂灭指’极为相似。郑涛当场就提出质疑，认为你使用了未经登记、可能涉及上古魔道传承的危险禁术。”
禁忌杀招？上古魔道？
林辰心中苦笑。他那“寂灭指”乃是前世于一处上古战场遗迹中，观摩天地杀伐之气自行领悟，与什么魔道传承八竿子打不着。但在这个一切讲究出处和规范的时代，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创”法门，恰恰是最容易被扣上帽子的。
“学校方面呢？”林辰更关心这个。
“教务长压下了郑涛的当场发难。”苏墨道，“理由是比赛过程中能量波动并未超出炼气期上限，且未造成不可逆伤害，更重要的是——你们赢了，为学校争得了荣誉。在结果和‘可能’的风险之间，学校高层，暂时选择了结果。”
暂时……林辰捕捉到了这个词。
“不过，”苏墨继续道，“事情并没有结束。学术委员会已经正式立项，要求对‘万象’项目，尤其是你个人，进行更深入的‘背景审查’和‘能力评估’。灵能安全部也提高了对你的关注等级。简而言之，你和你带来的‘新技术’，现在处于风口浪尖。追捧和质疑，都会接踵而至。”
果然。林辰闭上了眼睛。他就知道，那一指带来的不仅仅是胜利。
“另外，”苏墨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你要小心。‘寂灭指’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不是简单角色。那道传音入密……我能感觉到，其主人修为远在你我之上，而且，带着一丝……古老的气息。”
古老的气息？林辰猛地睁开眼。难道除了他和苏墨（可能），还有别的“老怪物”潜伏在这大学里？或者是某个对上古传承极为敏感的老家伙？
“我明白了。”林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谢谢苏研究员。”
苏墨摆了摆手：“不必谢我。我帮你，是因为你的‘价值’。‘万象’项目需要你，而你也需要这个平台。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辰一眼，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意味深长：“林辰，记住，在这里，想要真正立足，光有‘价值’还不够。你需要有让人无法轻易动你的‘实力’，以及……让人忌惮的‘背景’。有时候，适当的‘神秘’，本身就是一种保护色。”
说完，他推门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林辰一人，还有体内阵阵传来的痛楚。
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脑海中思绪纷杂。
赢了比赛，拿到了学分，证明了“万象”项目的价值，这是好事。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严格的审查，更隐秘的敌人，以及一个似乎看穿了他部分底细的未知存在。
福兮祸所伏。
他抬起自己依旧刺痛难忍的右手。寂灭指……这门他前世引以为傲的杀招，在这个时代，竟成了烫手山芋。
“实力……背景……神秘……”他喃喃自语，品味着苏墨的话。
实力，他需要尽快恢复，并变得更强。
背景？他一个穿越来的黑户，哪来的背景？或许……“万象”项目和苏墨，可以暂时充当他的背景？
至于神秘……他最大的秘密就是穿越和前世修为，这一点必须死死守住。但或许，他可以主动释放一些烟雾弹？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几天后，林辰伤势稍愈，能够下地行走。他刚走出休息室，就被闻讯赶来的队友和同学们围住了。
“辰哥！你太牛逼了！一指干掉萧昊天！现在全校都在传你是隐藏的筑基大佬！”石磊兴奋地手舞足蹈。
慕容白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赵铁柱拍着胸脯：“队长，下次再有这种硬仗，让我先顶上去！”
柳青青递过来一盒自己调制的安神香：“这个对恢复神识有帮助。”
李奕则直接递上灵脑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队长，你最后那一指的灵力凝聚度和能量释放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现有数据库的记载，能否……”
林辰笑着应付着众人的关心和好奇，对于那一指，他统一口径，只说是危急关头福至心灵，结合了在遗落战境中的感悟和苏墨研究的一些古法理念，偶然施展出来的，具体原理自己也说不清，并且强调反噬极大，无法轻易复制。
这个说法半真半假，既解释了来源（推给战境和苏墨），又强调了限制（反噬大，无法常用），留下了足够的“神秘”空间。
果然，这个说法很快流传开来。有人信了，认为他是运气好；有人不信，觉得他肯定身怀秘密；但更多的人，是对“遗落战境”和“苏墨古法”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万象”项目的研究所，一时间门庭若市，不少学生甚至其他学院的研究员都想来“交流学习”。苏墨对此来者不拒，但涉及到核心数据和林辰的具体情况，则守口如瓶。
与此同时，关于林辰的各种猜测和传说也在校园论坛上愈演愈烈。
《深扒！林辰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上古大能转世！》
《理性分析！‘寂灭指’或是某失落宗门的镇派绝学！》
《内部消息！林辰已被某隐秘部门内定！》
看着这些越来越离谱的帖子，林辰哭笑不得，但心中也稍稍安定。水越浑，他这条鱼反而越安全。
这天，他正在实验室配合夏晚进行新一轮的灵力适应性测试，秦锋找了过来。
“林辰学弟，身体恢复得怎么样？”秦锋依旧是那副标准的笑容，但眼神中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郑重。
“还好，多谢秦学长关心。”
“那就好。”秦锋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有两件事。第一，学校高层对‘万象’项目很重视，下个学期的‘古法与现代应用’选修课已经正式批准，由苏墨研究员主讲，你作为助教。这可是算教学实践学分的。”
助教？学分？林辰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消息。
“第二，”秦锋语气凝重了些，“关于‘寂灭指’的风波，表面被压下了，但暗流涌动。阵法院和一部分保守派对此颇有微词。另外……我收到一些模糊的消息，校外似乎也有些势力，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校外势力？林辰眉头微蹙。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总之，你最近低调些，尽量待在学校范围内。”秦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可是我们修真学院的宝贝疙瘩，可不能出岔子。”
送走秦锋，林辰心情有些沉重。校外的目光都投来了吗？看来，这大学校园，也并非绝对的净土。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熟悉的校园景色。学生们三两两，或御剑，或步行，讨论着功课，比拼着术法，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这里与他前世的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截然不同。虽然有竞争，有规则，但至少……大体上是和平与有序的。
他想起了守境人，想起了苏墨，想起了并肩作战的队友，甚至想起了严老师和王老师的“折磨”……
或许，这条路很难，很“卷”，甚至危机四伏。
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靠着前世修为躺赢的沧溟真人了。
他有了想要守护的队友，有了感兴趣的研究，有了……在这个新时代找到自身位置的渴望。
“实力……背景……神秘……”
他重复着这三个词，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那就来吧。
审查也好，质疑也罢，甚至来自校外的窥探。
他林辰，接下了！
他会用他的方式，在这科学的修真世界里，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无人再敢轻易质疑他的存在！
他转身，走向实验室中央那台闪烁着灵光的测试仪器。
“夏晚学姐，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