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山风割面。
凤昭月带着前朝秘卫攀上老鸦岭断崖,脚底碎石滚落深渊,响声被夜风吞没。她左手缠着布条,火纹仍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在皮肉之下。
“停。”她低声说。
队伍立刻止步。前方岩壁凸起,一道铁索横空而过,连向对面鹰巢哨塔。塔顶旗阵飘动,绿光忽明忽暗,是蛊师传讯的信号。
她闭眼三息。
天机眸开启。
金光掠过眼前,岩壁上的机关路线浮现出来——三处毒针陷阱、两道绊索、一处塌陷口,全都藏在阴影里。她抬手指了指左侧斜坡:“走那里,避开中间。”
秘卫点头,迅速调整路线。
她咬牙跟上,每走一步,掌心就抽痛一次。火纹不能多用,但她知道哪里危险。她走在最前面,靠着眼中流光判断生死线。
终于抵达水闸。
石门紧闭,上面刻着扭曲符文。她伸手按上去,火纹微闪,符文崩裂。门开了。
里面是巨大的蓄水池,水面泛着诡异绿光。她从袖中取出火纹符,贴在池边引火柱上。火焰窜起,瞬间点燃整条输水管路。水源切断,据点内部的蛊阵将失去维持之力。
“传讯旗阵呢?”她问。
一名秘卫指向山顶哨塔。
她抬头看去,塔身半悬在崖外,只有一根铁索相连。风很大,铁索摇晃。
“我去。”她说。
没人拦她。她踏上铁索,一步一步往前走。风吹得她裙摆翻飞,脚下万丈深渊。走到中途,铁索突然一震。
有机关启动。
她立刻催动天机眸,看到右侧岩壁射出三支淬毒弩箭。她侧身避过两支,第三支擦过肩头,划破衣料。她没停,继续向前。
登上哨塔,抽出千机伞,伞尖燃起金焰。她挥伞扫过旗阵,所有旗帜瞬间化为灰烬。传讯中断。
据点后方已乱。
与此同时,东线官道尘土飞扬。
谢陵舟率玄甲军疾驰而来,马蹄踏地如雷。辰时刚到,他一声令下,全军压进。
据点大门紧闭,门前雾气弥漫,绿色瘴气翻滚,人一旦靠近就会昏厥倒地。
“苍雪。”他低喝。
剑出鞘,雪光乍现。他纵马冲入瘴气,剑锋横扫,金焰顺着剑刃爆发,将毒雾劈开一条通道。玄甲军紧随其后,强行突入。
守军慌乱迎战,却被杀得节节败退。谢陵舟一路直逼中枢大殿,剑不留情,挡者皆伤。
殿内,蛊师首领正准备点燃密室引信。
他手中符纸即将触火,门外巨响,大门被一脚踹开。
谢陵舟持剑而立,玄甲染血,目光如刀。
“你来晚了。”蛊师冷笑,挥手就要拍下。
谢陵舟暴起,剑光一闪,那人右臂齐肩落地,符纸飞出,被金焰焚毁。
“想烧掉证据?”谢陵舟一步步走近,“问完话再死。”
蛊师捂着断臂,脸色发青:“你抓不到裴仲……他早就不在这儿了……”
谢陵舟没理会,转身对外吼:“清查四周,封锁出口!”
暗影冲进来汇报:“水源和传讯都断了,凤姑娘已完成任务。”
谢陵舟点头,目光回到蛊师身上:“说,裴仲在哪?”
蛊师咳出一口黑血,笑得癫狂:“你们……永远找不到他……他的计划已经开始了……皇帝寿宴那天,整个京城都会变成他的傀儡场……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他脑袋一歪,死了。
谢陵舟盯着尸体,眉头未松。他知道,这种人宁死也不会说实话。但他也清楚,真正的线索不在嘴上,在屋里。
他转身走向密室。
门是锁的,但里面有动静。像是蛊罐即将爆裂的嗡鸣。
他一脚踹开。
凤昭月正好冲进来,左手火纹贴上墙角最后一排蛊罐。金焰流转,罐体冷却,爆炸被强行压制。
她喘了口气,转头看他:“差一点就炸了。”
谢陵舟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墙上暗格。他走过去,用力拉开。
里面是一卷密封的竹简,外面裹着黑色油布,印着玄冥教火印。
他取出来,递给凤昭月。
她接过,指尖触到卷轴瞬间,掌心火纹又是一烫。她低头看去,布条边缘渗出血丝。
“这是什么?”谢陵舟问。
“不知道。”她摇头,“但一定很重要。不然不会藏得这么深。”
谢陵舟环顾密室,墙上挂满地图,桌上堆着药方残页,角落还有北狄文字的信笺碎片。这里不只是据点,更是指挥中心。
“我们赢了。”他说。
“只是开始。”她纠正,“裴仲没在这里,说明他早就预料我们会来。这张图是诱饵,这卷轴才是关键。”
谢陵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伸手想扶。
她躲开了。
“别碰我。”她说,“手还在疼。”
他收回手,声音低了些:“用了几次火纹?”
“三次。”她答,“这次是第四次。但我撑得住。”
谢陵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劝不动她。他也知道,她从来不是靠运气活下来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暗影带人进来报告:“据点已控制,俘虏十七人,无漏网。西岭方向发现新的脚印,可能是逃兵留下的。”
谢陵舟点头:“押下去审,一个都不能放。”
凤昭月走到桌前,把卷轴放在中央。她没有立刻打开。
“你在等什么?”谢陵舟问。
“我在想。”她说,“为什么蛊师临死前要说‘你们永远找不到他’?他不怕死,怕的是我们找到东西。”
谢陵舟盯着卷轴:“那就打开看看。”
她伸手去解封印。
手指刚碰到油布,火纹猛地灼烧起来,整只手像要炸开。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谢陵舟一把扶住她肩膀。
“不行就明天再看。”他说。
“不。”她甩开他,“现在就得看。”
她咬牙撕开封印,揭开油布。
里面不是竹简,而是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表面写满密文,夹杂着星象图与兵力分布。最下方盖着一枚赤红印章——北狄狼头印。
谢陵舟瞳孔一缩。
“这是……北狄与朝廷官员的密约书。”
凤昭月盯着那枚印,声音很轻:“裴仲果然勾结外敌。”
谢陵舟拿起纸页翻看,越看眼神越冷:“这不是普通通敌文书。这是调兵协议,约定皇帝寿宴当日,北狄大军从漠北入境,由内应打开西城门。”
“内应是谁?”她问。
谢陵舟没回答。他知道现在还不能说。
凤昭月忽然抬头:“你还记得云娘吗?”
“怎么了?”
“她送来的虎符,是真的吗?”
谢陵舟沉默了一秒:“老夫人给的,不会有假。”
“可如果……”她低声说,“如果裴仲早就知道虎符的存在呢?如果他故意让我们拿到呢?”
谢陵舟看向她。
她眼里没有疲惫,只有清醒。
“这卷轴太容易拿到了。”她说,“就像那张布防图一样。我们在按他的节奏走。”
谢陵舟握紧了手中的羊皮纸。
窗外,残烟未散。据点深处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凤昭月把卷轴抱在怀里,火纹仍在跳动。
谢陵舟站在她身边,手按剑柄。
“下一步。”他说。
她看着卷轴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折痕,轻轻抚平。
折痕下,露出半行小字——
“九转还魂丹成之日,即天子归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