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月的手还在抖。
火纹在掌心跳动，像一颗不肯停下的心跳。她没再看那匹灰马，也没回头，只把千机伞往怀里紧了紧，往前走了一步。
谢陵舟跟上来，站在她身侧。他的剑已经出鞘半寸，刀锋贴着地面划过一道浅痕。沙地松动，露出底下一块刻着符文的石板。
“有机关。”他说。
萧寒靠在墙边，喘了口气，“这地方以前是女医官的据点，她走的时候布了阵。活人进不去，死人也别想带走东西。”
凤昭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还没干，火纹压着伤口边缘泛红。她想起刚才萧寒说的话——那个女人把她托付给凤家，说这孩子必须活下去。
可如果原主根本不是病死的呢？
她抬头看向废城深处。塌了一半的牌坊上挂着块木匾，字迹被风沙磨得模糊，但还能看出“安和医馆”四个字。
三人一步步走近。
门框歪斜，门槛裂开一道缝。谢陵舟用剑尖挑开一块浮石，土层下露出几节断骨。他蹲下身，手指抹过骨头表面，指尖沾了层灰绿色粉末。
“蛊毒残留。”他站起身，“有人来过。”
凤昭月闭眼催动天机眸。三息内，前方气运流动显现在眼前——一条暗线从屋顶塌陷处直通地下，途中没有尘埃扬起，像是被人刻意封住了出口。
“那边。”她指向角落。
谢陵舟走过去，一脚踹开碎砖。底下是个铁盖，锈迹斑斑，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像手掌。
凤昭月伸手按下去。
火纹一烫，铁盖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缓缓滑开。一股冷风从洞口涌出，带着药草和腐土混杂的气息。
梯子是石头凿的，湿滑难行。谢陵舟走在最前，剑尖点地探路。萧寒扶着墙跟在最后，脚步虚浮。凤昭月居中，手一直贴着袖袋里的千机伞。
到底后是一间密室。四壁嵌着铜灯，灯油早已燃尽。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摞着几卷竹简，最上面那本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又抢救回来。
萧寒喘着气靠在门边，“就是它。你说要用血激活隐文，那就动手吧。”
凤昭月没动。她盯着那本书，心跳越来越快。
她知道打开之后会看到什么。
但她还是划破了掌心。
血滴落的瞬间，竹简上的字迹开始浮现。墨色由淡转深，一行行显现出来：
“凤氏嫡女，生而带煞，魂契天火，命不久矣。”
“唯以火纹封其魄，方可续七日阳寿。”
“七日之后，若无外力镇压，火种反噬，焚尽三魂。”
她呼吸停了。
原来不是病弱早夭。
是被镇死的。
她的手猛地一颤，火纹骤然发亮，皮肤开始发烫，像是要烧起来。她想缩手，却被谢陵舟一把抓住。
“别碰！”萧寒喊。
晚了。
火纹顺着血脉往上爬，直到手腕。凤昭月脸色发白，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谢陵舟立刻搂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按住她掌心，用力压住那道纹路。
“听着。”他的声音很稳，“你现在是谁，我说了算。”
凤昭月抬头看他。
“你是凤昭月。是我妻子。不是什么祭品，也不是谁的替身。”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谢陵舟松开一点力道，拇指擦过她掌心的伤，“不管这书上写什么，你活着，就是活着。我不信命。”
火纹慢慢暗下去。
她靠着他的手臂站稳，低头再看那行字：“火种不灭，魂归故里。”
故里是哪？
是凤家吗？
还是……那个抱着她在雪地里求生的女人？
萧寒咳了一声，“还有最后一句。”
凤昭月重新看向竹简。
最后一行字颜色最深，像是用血写的：
“若火纹重现于世，则女医官之魂将借体归来，天地逆乱，劫数重演。”
她猛地合上竹简。
“所以裴仲要我活着。”她声音发哑，“他不是想杀我，是要等我用够异能，等到火纹烧穿命格那天，把我当成容器，让那个女人回来？”
萧寒点头，“你每用一次火纹，都在唤醒她。天机眸看得见气运起伏，是因为你的魂在松动。等到完全打开那天，你就不再是凤昭月了。”
谢陵舟突然抽出苍雪剑，一剑劈向石桌。
竹简被斩成两截，断口整齐。
“那就别用。”他说。
“可百姓怎么办？你受伤那次，我能不用吗？”
“我可以死。”他看着她，“但你不准消失。”
空气静了几秒。
萧寒靠着墙笑了一声，“你们俩倒是配。一个不信命，一个敢改命。”
凤昭月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火纹还在，但不再灼烧。她慢慢握紧手，又松开。
“我不是容器。”她说。
“我是我自己。”
谢陵舟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塞进自己掌心，裹紧。
外面风更大了。黄沙拍打着洞口，发出沙沙声。
三人走上台阶。
废城依旧荒凉，远处天际线低垂，几道黑影正在靠近。看身形，是骑马的人，速度很快。
凤昭月抽出千机伞，撑在身前。
谢陵舟挡在她前面，剑已出鞘。
萧寒扶着墙，喘得厉害，但从腰间取下了酒葫芦，拔掉塞子灌了一口。
“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
第一匹马冲进废城范围时，扬起一片黄沙。马上人穿着黑袍，手里拿着一把弯刀。
第二匹、第三匹接连而至。
一共六个。
全都戴着面巾，只露出眼睛。
领头那人勒马停下，盯着他们看了几秒，忽然抬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举了起来。
金色的。
上面刻着一条龙。
凤昭月瞳孔一缩。
那是皇宫的通行令。
谢陵舟冷笑，“皇帝的人？”
对方没回答，只是缓缓拔出了刀。
凤昭月握紧千机伞，火纹再次发烫。
谢陵舟回头看她一眼，“这次，我们一起上。”
马蹄踏地，扬尘扑面。
第一道刀光劈下来时，谢陵舟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