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线还在地上缓缓流动，像有生命一样往西边爬。
凤昭月抱着孩子，脚踩进泥里。她低头看那滩血，指尖一碰，血丝立刻缠上她的手腕，拉出一道细线指向密林深处。
谢陵舟走在前头，剑横在臂弯，眼睛盯着四周树影。他没说话，但脚步比平时快。
他们穿过一片枯藤缠绕的矮林，空气突然变冷。地面开始结霜，草叶上浮着一层白雾。孩子在凤昭月怀里抽搐了一下，手臂上的假火纹猛地跳动，皮肤下钻出几条赤色细线，像虫子一样往心口爬。
凤昭月立刻停下。
“蛊虫要破体了。”她说。
谢陵舟转身，看到孩子皮下的红线已经逼近胸口。他伸手去抱，凤昭月摇头：“别碰他，沾上就传。”
她把孩子轻轻放在一块平坦石头上，单膝跪地，掌心朝下。火纹发烫，但她只用了两成力。一道微弱金光从掌心溢出，在孩子上方形成半圈符阵。
红线停了一瞬。
下一秒，全部暴起！
数十条赤线从孩子七窍喷射而出，直扑她面门。凤昭月咬牙，第三次催动火纹。
凤凰虚影冲天而起，双翼展开，火焰席卷。那些红线在空中烧成黑灰，簌簌落下。
她鼻腔瞬间流血，耳朵嗡鸣，视线模糊。一口血涌上来，呛在喉咙里。
谢陵舟冲过来扶住她肩膀：“够了！不能再用！”
凤昭月抬手推开他，手指颤抖地按在自己心口。火纹黯淡，像是随时会熄灭。但她知道，还有残丝没清完。
她闭眼，强行再压一口真气下去。
掌心火纹猛然炸开，最后一道烈焰扫过孩子全身。所有蛊虫化为焦渣，从皮肤下脱落。
她整个人一软，跪倒在地。
七窍都在流血，嘴唇发紫，手指蜷缩成爪状。谢陵舟一把将她抱起，发现她体温高得吓人，衣服都蒸出热气。
“撑住。”他声音低哑。
远处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地面微微震动。寒潭方向升起一股黑雾，隐约有钟声回荡。
谢陵舟不再犹豫，抱着凤昭月就往寒潭跑。
水是黑的，深不见底。他一脚踏进去，刺骨寒意立刻顺着腿往上爬。但他没停，一直往深处走。
十步后，脚下触到石阶。
二十步后，头顶完全没入水中。
三十步后，他们沉到底部，踩上平整石地。
谢陵舟抹掉脸上的水，从怀中掏出火折。一点火星亮起，照亮整面岩壁。
上面刻着八个大字——
**火纹双生，凤凰泣血，天下易主。**
字迹斑驳，边缘被水流冲刷多年，但仍清晰可见。最中间还有一幅浮雕：两只凤凰交颈相拥，一只浴火，一只坠冰，羽翼间缠绕着龙纹与凤印。
谢陵舟愣住。
他低头看怀里的凤昭月。她双眼紧闭，嘴角不断渗血，呼吸微弱。可就在火光照到她脸上的那一刻，她掌心的火纹忽然颤了一下。
他立刻撕下衣角，按住她鼻子和嘴的血口。然后俯身，吻住她流血的唇。
舌尖尝到咸腥，他没退。
他把气息一点点渡进去，同时握住她手掌，将自己的脉力送入经脉。
三息之后，她手指动了。
五息之后，火纹亮起一丝红光。
七息之后，那光猛然暴涨！
一道金红火焰从她心口冲出，盘旋一周，化作完整凤凰虚影。它长鸣一声，双翼拍打，烈焰如雨洒落。
潭底石室瞬间升温。
那些残留在孩子体外的蛊虫灰烬全部燃烧，连同空气中漂浮的毒雾也被净化。火焰最后卷向岩壁，将那八字预言照得通明。
火光中，谢陵舟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石上。
他的心口位置，竟也浮现出一道淡淡的火纹轮廓。
凤凰消散，火焰退去。
凤昭月咳出一口带血的水，眼皮轻颤，慢慢睁开。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谢陵舟的脸。
他还维持着吻她的姿势，额头抵着她的额，呼吸未断。
“你……”她声音嘶哑，“渡气给我？”
谢陵舟没松手，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你要死了，我就毁了这潭。”
她想笑，却牵动伤口，又咳出血来。
谢陵舟脱下外袍裹住她，转身去看那个孩子。孩子躺在石台上，脸色恢复红润，假火纹彻底消失，只剩一道浅痕。
“蛊清了。”他说。
凤昭月靠在他肩上，虚弱地点头。她抬起手，看着掌心火纹微微发亮。这次没有反噬，像是被什么唤醒了新的力量。
她忽然想起什么：“云娘的血……为什么指向这里？”
谢陵舟沉默片刻：“她不是随便留的。这寒潭底部，本就是凤家祖地。母鼎若在这里，只有带火纹的人才能开启。”
凤昭月闭眼回想刚才的壁画：“‘凤凰泣血’……是不是说，必须有人重伤濒死，火纹才会真正觉醒？”
谢陵舟没回答。他看着那八字预言，眼神变了。
这不是命定，是召唤。
他们不是在逃命，是在走一条早就铺好的路。
石室安静下来。水波轻轻拍打墙壁，发出细微响声。孩子发出一声轻哼，手指动了动。
凤昭月挣扎着坐直：“我们不能停。裴仲一定知道这里，他会来抢母鼎。”
谢陵舟点头，背起孩子，一手扶住她腰：“先离开水底。”
他刚迈步，脚下一滑。
石台边缘有块砖松动了。他低头一看，缝隙里卡着一块玉片，半埋在泥中。他伸手抠出来，擦掉污渍。
是一枚残缺的玉玺角，上面刻着半个“昭”字。
凤昭月看到，瞳孔一缩：“前朝信物……怎么会在这？”
谢陵舟握紧玉片：“看来，这里不止藏着预言。”
凤昭月扶着墙站起来，目光落在岩壁另一侧。那里有一道窄门，被青苔盖住大半，门缝透出微弱红光。
她走过去，伸手拨开青苔。
门上刻着一行小字：**唯有双生共血者，方可启封。**
她回头看谢陵舟：“你说……双生火纹，是不是不只是指我和你？”
谢陵舟走到她身边，将玉片放进她手心：“现在的问题不是谁是双生。而是这扇门后面，到底藏了什么。”
凤昭月低头看着玉片上的“昭”字，指尖发烫。
火纹又开始发热。
她没说话，只是把玉片贴在门缝上。
咔哒一声。
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