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灌进衣领,她踩上栏杆的瞬间,身体像断线风筝般坠下。
斗篷在空中猛地一撑,减缓了下落速度。脚尖触地时右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青砖上,膝盖磕出闷响。掌心火纹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肉,她咬牙撑起身子,手按地面,火焰顺着指尖蔓延,青砖裂开一道缝。借着反冲力,她跃上城墙。
西门震得厉害,攻城锤第三次撞向城门,木屑飞溅。守军死死顶住,但门轴已经歪斜,再撞一次就要塌。云梯架满墙头,敌兵攀爬如蚁,火油桶被点燃,只等一声令下就泼下去。
她扑到机关台边,看到铁链绷紧,巨锤即将回摆。没有犹豫,她将掌心贴上链条。
火纹爆发,赤焰顺着金属疯窜。铁链发出刺啦声,红得发亮,接着“咔”地断裂。攻城锤失去平衡,轰然侧翻,砸倒一片敌兵。余火未熄,顺着器械燃起,火箭射来,引燃后续战具。
守军爆发出吼叫,箭雨倾泻而下。
她喘了口气,火纹热度未退,反而往手臂爬升。右眼还在流血,视野模糊,但她不能停。
尸体堆在城下,血污浸透铠甲。她蹲下身,从一具死士怀里抽出短刃,割破指尖,血滴在掌心。画符,引火,天机眸短暂开启。
金红流光扫过几具尸体,终于在一具血刀门死士内甲上停下。暗绣的纹路浮现——赤凰纹,前朝皇室图腾。
她明白了。
裴仲不是要篡位,是要复辟前朝。
她立刻取出腰间信筒,写下密令:“前朝余孽作乱,非叛乱而是复辟,速调暗影部封锁太庙方向。”塞好信筒,交给一名亲卫,“立刻送去谢陵舟手中。”
亲卫点头冲下城墙。
她站起身,望向敌阵深处。中军大帐立在东门外三里处,狼旗猎猎。若不打乱指挥,九门迟早失守。
她摸出三枚火弹,是谢玄给的千机伞零件改造的。拉燃引线,抛向半空。火弹炸开,红光如花,照出凤凰展翼的形状。
敌军果然骚动,主力向南门调动。
就是现在。
她吹了声口哨,百名前朝秘卫从断墙后现身。这些人是慕容景暗藏的旧部,听命于她。她带头翻过残垣,直扑中军。
途中遇上巡逻队,三人持刀围上。她拔出短刃格挡,火纹自掌心涌入刃尖,一刀斩断对方兵器。余火燎过旗帜,布料瞬间化灰。
秘卫趁机突入,两人封住退路,一人斩杀传令官。调度中断,敌阵开始混乱。
东门城楼,谢陵舟正指挥左翼反击。他看见远处火光绽开,认出是凤昭月的信号。没有迟疑,他下令:“骑兵迂回包抄,目标敌后补给线。”
话音刚落,了望台上传来喊声:“狼旗未倒!血刀门长老仍在执旗!”
那面黑旗立在最高处,由三名长老守护。旗杆周围浮着符咒结界,普通箭矢靠近就被弹开。
谢陵舟提剑跃上城楼。
寒气随他逼近扩散,结界表面凝出霜花。他一剑横扫,冰层蔓延,两名长老动作僵住。第三人怒吼,欲引爆埋在台下的火药。
谢陵舟飞身掷剑。
苍雪贯穿其胸膛,钉入旗杆。他纵身跃起,双手握杆,内力灌注,猛然一扯。
狼旗断裂,飘落火海。
玄甲军齐声怒吼:“护国!护城!”
声音传遍战场,守军士气大振,反推敌军数丈。
凤昭月在断墙后站定,左臂被划了一道,血顺着袖子流下。她抬手抹掉脸上的灰,火纹已黯淡,但还能用。
她抬头,看见东门城楼上那道身影。披风染血,剑未归鞘。
他知道是她发的信号。
她没去跟他汇合,反而转身走向敌阵核心。这里还有二十多名血刀门高手集结,正准备二次冲锋。
她取出最后一枚火弹,拉燃引线,扔向敌群。
火弹落地未炸,只是冒烟。敌人愣住,有人上前查看。
就在那一刻,她冲了出去。
火纹燃至巅峰,掌心火焰顺着地面蔓延。敌兵还没反应过来,脚下泥土炸开,三人陷进坑里。她跃起,短刃横扫,逼退两人,翻身落在一辆战车上。
车上有鼓,是敌军传令用的。
她一脚踹翻鼓架,抽出鼓槌,蘸了火油点燃,狠狠插进车厢。
火焰腾起,照亮她半边脸。她站在火光中,举起短刃,指向敌阵。
“前朝已亡,尔等何故执迷?”
没人回答,只有刀锋破空而来。
她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削断对方手腕。第二人扑上,她跃起踩其肩头,借力翻到更高处。火纹再次燃烧,她将鼓槌投出,直取另一面小旗。
旗倒,火起。
秘卫趁机从两侧包抄,砍断绳索,掀翻战车。敌军阵型彻底散乱。
谢陵舟在城楼上看到了这一幕。
他抓过一支长弓,搭箭射出。箭矢穿透一名欲偷袭凤昭月的死士咽喉。那人倒下时,手里还攥着淬毒匕首。
他收弓,正要下令支援,忽见北门方向火势突变。
原本混乱的敌军竟开始有序集结,一部分人护着一辆黑车往后撤。车上盖着红布,形状像一口棺。
他眯起眼。
那不是普通的撤退。
是转移重要目标。
他立刻下令:“左翼骑兵改道,截住那辆黑车!不得放行!”
传令兵刚走,副将跑来:“王爷,西门残敌正在溃逃,是否追击?”
“不追。”他说,“真正的威胁不在前线。”
他望向凤昭月所在的方向。她正带人清理残敌,火纹微弱闪烁,像快耗尽的灯芯。
他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但他也知道,她不会退。
他握紧剑柄,寒毒在经脉里翻涌。十五将至,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冷。
可现在不是服药的时候。
他对着传令兵说:“通知各门,守住防线,等我信号再反攻。”
说完,他跃下城楼,朝着凤昭月的方向奔去。
凤昭月正蹲在地上检查那辆战车。车底有暗格,里面藏着一块玉牌,刻着“赤凰令”三字。这是前朝调兵凭证。
她收起玉牌,忽然听见身后动静。
回头,三名黑衣人从断墙后闪出,刀光直取她咽喉。
她翻滚避开,火纹勉强燃起,烧断一人刀刃。剩下两人包抄上来,她被迫后退,左臂伤口撕裂,血流更快。
就在这时,一支箭破空而来,射穿左侧敌人喉咙。
第二支箭紧随其后,钉入右侧敌人肩胛。
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谢陵舟站在十步外,苍雪剑在手,目光冷峻。
“你该在城楼。”她说。
“你也该在王府养伤。”他走近,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发现什么?”
她把玉牌递给他。“他们不是叛乱,是复辟。裴仲背后另有主谋。”
他盯着玉牌,眼神渐沉。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左翼骑兵回报。带队将领翻身下马:“王爷,黑车已被截获,但车内无人,只有一具空棺。”
谢陵舟皱眉。
凤昭月却突然抬头,看向京城中心。
太庙方向,升起一道红光。
她想起老夫人床底的虎符,想起药王谷守谷人说的“双生子”,想起寒潭底部的预言。
火既燃,路已开。
她抓起谢陵舟的手,掌心火纹最后亮了一次。
两人的火纹同时发烫,映出淡淡凤凰轮廓。
“他要把前朝皇帝的遗体迎回太庙。”她说,“只要完成仪式,大胤气运就会崩。”
谢陵舟收起玉牌,剑尖点地。
“那就去太庙。”他说,“抢在他们之前。”
她点头,刚要动身,忽然踉跄一下。
火纹熄灭,右眼金光消散,整个人往下一栽。
谢陵舟伸手扶住她肩膀。
她抬头看他,嘴唇发白,声音很轻。
“这次……我没看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