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飞进京城方向的那一刻，凤昭月掌心火纹猛地一跳。
她立刻抬手按住眉心，指尖发凉。天机眸刚启三息，眼前只有一片翻滚黑雾，太阳穴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咬牙收回视线，呼吸有些不稳。
谢陵舟察觉到她的异样，侧头看她一眼，随即抬手打出旗令。玄甲军加快行进速度，蹄声密集如雨。他低声对身旁暗影道：“查血鸽来源，天黑前必须有消息。”
暗影点头，身形一闪便没入林间。
凤昭月靠在谢陵舟胸前，闭眼缓神。七日七夜淬炼火刃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火纹虽还在，但每一次动用都像在抽骨髓。她知道不能再轻易使用天机眸，可那封带血密信……绝不是偶然。
城门在望时，已有百姓沿街摆香案。孩童举着纸刀喊“火刃军来了”，还有人跪地叩拜，口中念着“火纹圣女保佑”。
谢陵舟眉头微皱，没有多言。
入宫觐见新帝慕容景，殿内檀香缭绕。少年天子坐在龙椅上，神色紧张。他见到凤昭月进来，立刻起身迎下台阶。
“姑姑来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外面的事，你听说了吗？”
凤昭月点头。民间祭拜火纹的事，一路上已看得太多。有人设坛焚香，有人割掌献血，甚至有孩子模仿她掌心画火，说是“得圣女赐福”。
礼部尚书昨日上奏，称此为妖术惑众，请求朝廷镇压。但工部侍郎当场反对，说百姓只是感恩玄甲军凯旋，不应重罚。
朝堂争执不下。
凤昭月不动声色，借奉茶之机扫视殿中大臣。三人头顶隐约浮现金红气运，其中一人额前却缠着黑丝，与火纹形状相似。她心头一沉——有人已被邪术侵蚀。
她退到谢陵舟身边，低声说：“朝中有伪信者，别轻举妄动。”
谢陵舟眼神冷了几分：“整顿祭祀，从民间查起。”
当晚，暗影带回消息：血鸽来自西城废弃城隍庙，腿上绑的密信已被烧毁，只留下半枚残印，是玄冥教旧符文。
谢陵舟当即点兵，亲率百名玄甲军前往。
凤昭月坚持同行。她不能让谢陵舟独自涉险，更不想错过任何线索。
城隍庙外杂草丛生，门板歪斜。谢陵舟一脚踹开大门，空殿内蛛网密布，香炉倾倒，地面刻着诡异符纹。
他挥剑挑开地板，露出向下的石阶。
地下密室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腥甜味。墙壁插满火把，火焰竟是幽绿色。正中央立着一尊黑玉雕像——玉娆披着玄冥圣袍，双目紧闭，脖颈处一道火纹漆黑如墨，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凤昭月瞳孔骤缩。
她记得玉娆已死在大殿之上，谢陵舟亲手斩下其首级。可眼前这具雕像，分明还残留着气息。
她凝视雕像三息，天机眸刺痛欲裂。画面闪现：冰潭深处，玉娆被锁在寒铁架上，胸口插着一根燃着阴火的银针，四周跪满信徒，鲜血顺着沟渠流入潭中。每滴血落，她的心跳就强一分。
阴火续命术。
玄冥教秘法，以众生信仰喂养将死之人，只要火纹不灭，便可重生。
凤昭月后退一步，掌心火纹剧烈震颤，仿佛被某种力量拉扯。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崇拜，是召唤。
他们要的不是信徒，而是她。
谢陵舟大步走向密室深处，掀开幔帐。三百个火纹牌位整齐排列，香火旺盛。中央一块牌位刻着七个字：
**圣女凤昭月之位**
供桌上放着一只瓷碗，盛满暗红液体，显然是人血。每日都有人来献祭。
谢陵舟怒极，拔剑劈下。
木牌断裂瞬间，火焰自断口喷出，灰烬腾空而起，在空中凝聚成字：
**归位之时，天地同焚**
火光映在他脸上，冷峻如霜。
凤昭月踉跄后退，左臂断处突然剧痛。她低头看去，缠着布条的位置渗出血丝。火纹在掌心狂跳，像是要破皮而出。
她明白了。
这些人不是把她当神明供奉，是要把她炼成火纹母体，成为他们操控天下的工具。一旦她“归位”，就会被吸干精魄，变成另一个玉娆。
谢陵舟回头扶住她：“撑住。”
他下令焚烧邪祠，销毁所有牌位。玄甲军泼油点火，烈焰冲天而起。
就在众人准备撤离时，黑玉雕像双眼猛然睁开。
一道黑火纹从玉娆脖颈蔓延至整张脸，她嘴角缓缓扬起，无声笑了。
下一瞬，地宫剧烈震动，顶部岩石崩塌，数根石柱砸下。
“退！”谢陵舟吼。
凤昭月强提一口气，掌心火纹燃起，火焰顺着倒塌的石柱烧融路径，硬生生开出一条通道。士兵们迅速撤出，但她自己因反噬太重，一口血喷在墙上。
林太医已在府中等候。他搭脉片刻，脸色凝重：“经脉已有裂痕，不能再用火纹。”
凤昭月没说话，只把右手藏进袖中。她知道伤得多重，也知道现在不是休养的时候。
谢陵舟站在院中，望着她房间的灯火，下令：“封锁全城祭祀场所，六部官员出入皆需登记。暗影，盯紧那些烧过香的人。”
宫中，慕容景召来两名旧部，声音发抖：“火纹教已经渗透进朝廷了，我看到礼部郎中昨夜偷偷在家设坛……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他翻开一本暗册，写下“清源司”三字。
与此同时，凤昭月在静室中摊开那半片银针。它和当年从裴仲尸体脑后取出的完全一样，表面刻着细小符文，属于控魂阵部件。
裴仲虽死，但他的计划还在继续。
玉娆复活，邪教崛起，百姓盲信，朝臣沦陷——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握紧银针，指节发白。
窗外夜色浓重，远处仍有零星火光闪烁。那是新的祭坛，正在点燃。
谢陵舟推门进来，递给她一碗药。
她接过，一饮而尽。
药汁滑入喉咙时，掌心火纹又跳了一下。
这次，不再是预警。
是回应。
有人在用她的名字，点燃一场大火。
而火中，藏着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