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自乔子轩与陈婉茹在玲珑阁那次意外的坦诚交谈后,转眼便过了一月。
京郊大营辕门再开,为期一年的磨砺期满,萧承煜终于卸下军伍职责,换回锦袍,回到了靖王府。
一年不见,他身量似乎又拔高了些,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眉宇间褪去了不少少年的跳脱,添了几分沉稳坚毅,行走间自带一股利落劲儿。
他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主院,去向父母请安。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萧承煜踏入花厅,声音洪亮,带着久别归家的喜悦。
乔兰菁正与萧景珩对坐弈棋,闻声同时抬头。
乔兰菁放下手中的棋子,脸上瞬间绽开温暖的笑意,起身迎上前,拉着儿子的手仔细端详:“回来了就好,快让娘看看!瘦了些,也黑了些,不过精神头更足了!”
萧景珩虽未起身,但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微微颔首:“嗯,看来军营没白待。”
萧承煜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还行,就是规矩多,操练累点。”
他接过侍女奉上的茶,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凑近父母,压低了些声音问道:“父亲,母亲,我回来路上听说了,子轩哥前阵子是不是因为议亲的事,跟姑父姑母闹得不太愉快?他还跑去军营找过我诉苦呢。”
乔兰菁与萧景珩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了然。乔兰菁叹了口气:“是有这么回事。你姑父姑母也是着急,子睿身子刚好,子轩又到了年纪……那陈家小姐其实是个好的,只是子轩那孩子,性子倔,不愿被安排。”
萧景珩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少年意气,可以理解。强按头喝水,总是不美。”
萧承煜点点头,很是认同:“就是!我也觉得得找个自己喜欢的才行,像妹妹和烬哥那样多好!”
他眼珠一转,带着点试探看向父母,“那……要是以后我……嗯……遇到喜欢的,但可能家世没那么……门当户对,你们……?”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乔兰菁闻言,温柔地笑了,她看向萧景珩,眼神中带着一丝促狭:“这事儿啊,你可得谢谢你爹。他如今可是想通了。”
萧景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目光转向儿子,语气依旧沉稳,却透着一股开明:“姻缘之事,关乎你一生喜怒。门第固然是考量,但品性、心意更为重要。我与你母亲……”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一瞬,“便是最好的例子。你若遇到真心喜爱、品性端良的女子,大可坦然相交。你比子轩还小两岁,我们不强求你立刻定下,但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感情,莫要因外界因素错失良缘。”
萧承煜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愣住了。
他印象中父亲向来威严,对规矩礼法看得颇重,没想到在婚姻大事上竟如此开明!
他心中顿时被巨大的惊喜和感动填满,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真的?父亲!您……您真是太英明了!”
乔兰菁在一旁抿嘴笑,对儿子解释道:“你爹啊,是被我念叨多了。我说啊,咱们家如今也不需要靠儿女姻缘来锦上添花,何必让孩子们委屈求全?找个知冷知热、两情相悦的,比什么都强。你爹后来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萧景珩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却没反驳,默认了“惧内”这名头。
他看向儿子,补充道:“但需谨记,发乎情,止乎礼。不可孟浪,辱没门风,亦不可辜负他人真心。”
“孩儿明白!谢谢爹!谢谢娘!”萧承煜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只觉得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被搬开了,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又在父母跟前说了一会儿军营趣事和京中听闻,萧承煜才心满意足地告退,回自己院子休整。
他刚换下沾染了尘土的外袍,院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带着点急切的声音:“承煜!承煜你回来了是不是?”
话音未落,乔子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迷茫?
“子轩哥?你这火急火燎的,怎么了?”萧承煜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问道。
乔子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口,才吐出口气:“别提了!家里倒是没再逼我相看,可我这心里……怪不自在的。”
他皱着眉,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总觉得闷得慌。走,陪我去城外跑跑马,散散心!在城里待着憋屈!”
萧承煜正好也想活动活动筋骨,欣然应允:“成啊!我也正想出去透透气!咱们就去西郊,听说那边桃花开得正好!”
“桃花?”乔子轩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管他什么花,能散心就行!赶紧的,这就走!”
两个少年郎一拍即合,当即吩咐小厮备马,带着几个随从,便朝着京城西郊纵马而去。
马蹄扬起轻尘,带着少年人未解的烦忧与对自由的向往,消失在了长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