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羊成群,几乎成了铁狼关新的地貌特征。
当初分下去的牛羊,在军民们的精心照料下,已然翻了几番。
关内关外,山坡谷地,随处可见肥壮的牲畜,哞哞咩咩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六畜兴旺的景象。
这无疑是铁狼关生存能力的一大证明。
然而,张三金带着王麻子、赵铁柱等人深入各家各户视察时,那双惯于在战场上发现细节的眼睛,却很快看出了问题。
繁荣下的粗放与浪费。
家家户户圈里都有羊,羊毛长了就随意剪下,大多只是胡乱堆在角落,或是简单鞣制一下,粗糙地塞进衣服里御寒,蓬松保暖的羊毛并未发挥其应有的价值。
偶尔有手巧的妇人会尝试纺线织布,但也只是零敲碎打,效率低下,织出的粗毛布硬邦邦的,除了自家勉强使用,根本谈不上什么收益。
“都督您看,这羊毛暖和是暖和,可咱也没那手艺啊!”一个老牧民搓着粗糙的手,指着自家堆积的羊毛,有些无奈又有些自豪地说,“光是伺候这些祖宗(指牛羊)吃饱喝足、别生病,就够忙活的了!
这毛……能有件厚实衣服穿,娃儿们冬天不冻着,就知足啦!”
王麻子看着满圈的牛羊和堆积的羊毛,咧着嘴笑:“将军,看来咱们这牛羊分对了!大伙儿这日子眼见着就好起来了!”
张三金却没笑,他拿起一撮未经梳理、沾着草屑的羊毛,在手指间捻了捻,又看了看那些因为缺乏精细管理而显得有些脏乱的圈舍,眉头微微皱起。
“光有牲口,不行。”张三金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兴奋的议论声安静下来,“这叫抱着金饭碗要饭吃!”
他转向随行的墨文和李小姐(赵李氏):“墨先生,你核算一下,若是将这些羊毛集中起来,制成毛毯、毛线、厚布,能值多少钱?比直接卖活羊、卖粗毛,如何?”
墨文早已留心此事,立刻答道:“都督明鉴!若能将羊毛纺成线,织成毯,其利至少是卖粗毛的五倍以上!
若能织成更精细的毛布,利润更厚!只是……这需要手艺,需要人手,需要场地工具。”
李小姐也补充道:“关内妇人众多,许多人心灵手巧,只是无人教导,也缺乏合适的工具。”
张三金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有了决断。
他站在一户牧民家的院坝上,对围拢过来的军民们高声道:
“乡亲们!咱们的铁狼关,不能光会养牲口,还得学会把牲口身上的宝,变成咱们口袋里实实在在的钱,变成咱们身上更暖和的衣服,变成咱们娃儿读书识字的本钱!”
他举起那撮羊毛:
“从今天起,咱们铁狼关,要办自己的纺织工坊!”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纺织?那可不是粗人能干的话。
“不会,可以学!”张三金语气斩钉截铁,“李小姐!”
“在。”李小姐上前一步。
“由你牵头,在关内挑选心灵手巧的妇人,组建纺织工坊!墨先生会给你拨付资金,建造工棚,购置(或仿制)织机!”
“墨先生!”
“属下在!”
“你想办法,通过‘影子’,去内地给我‘请’几位懂毛纺、懂织机的老师傅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弄来,工钱给足!”
“王麻子、赵铁柱!”
“末将在!”
“你们负责维持秩序,保障工坊安全!
同时,通知所有养羊户,以后剪下的羊毛,由都督府统一按质论价收购!不许再胡乱堆放,浪费材料!”
他最后看向众人,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纺织工坊,算咱们铁狼关公中的产业!赚了钱,一部分归公,充实军资;一部分,按工分和贡献,分给所有出工出力的乡亲!”
“咱们要让这漫山遍野的羊毛,变成咱们铁狼关的金山银山!
让咱们的婆娘娃娃,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挣出一份家业!”
命令一道道下达,清晰而高效。
张三金用他特有的方式,将分散的资源和人力迅速整合起来。
不久后,铁狼关内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几座简陋却坚固的工棚立了起来。
在李小姐的组织和从内地“请”来的老师傅指导下,关内的妇人们开始学习梳毛、纺线、染色、织布。
起初是生疏和杂乱,但很快,在生存和利益的驱动下,纺车的嗡嗡声和织机的哐当声,便开始有节奏地响起。
第一批带着草原风味的、厚实温暖的羊毛毯和粗纺毛布被生产出来时,整个铁狼关都为之振奋。
这些产品不仅立刻被内部消化,更通过“影子”的渠道,悄悄流向市场,换回了更多的粮食、铁器和关内急需的物资。
张三金看着工坊里忙碌的景象和那些因为掌握了新技能而脸上发光的妇人,对身边的将领们说: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扎根!光给牛羊,他们是牧民。教会他们怎么把羊毛变成财富,他们才是这铁狼关再也离不开的主人!咱们的根基,又深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