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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烁太的话,像是一把生锈却关键的钥匙,猛烈地撞击着某个被深深埋藏、遗忘的开关。他想起了在“暴食”关卡结束后,那个在他意识最深处、自称是“未来的自己”的神秘存在,所进行的那场玄奥对话。

那个“他”曾明确地、不容置疑地告诉他,可以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视为一场高度逼真的“游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理智上“知道”李洛霜、马克西姆他们是真实存在的,蓝星的危机是真实不虚的,但这种“知道”更像是一种被强行灌输的、需要他去履行的冰冷“任务”,而非源于血脉共鸣、源于情感连接的深切认同。

那种超然的、带着一丝置身事外疏离感的“玩家心态”,在此刻这真实的死亡威胁面前,反而成了阻碍他真正融入、真正“相信”并引爆潜能的巨大障碍。

“滚开。”凌凡嘶哑地大吼,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一个横扫,将侧面扑来的两头巨狼狠狠逼退。木棍上传来的剧烈反震力让他整条手臂一阵酸麻剧痛,几乎要握持不住这唯一的“武器”。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一头体型异常娇小、动作却快如鬼魅、几乎与浓雾融为一体的影狼,利用同伴尸体形成的视觉屏障和雾气的完美遮蔽,从一个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刁钻死角猛地窜出。它张开的血盆大口滴落着粘稠的涎液,目标精准而狠毒到了极致——直指凌凡因挥棍而暴露出的、毫无防备的脆弱咽喉。

生死,仅在呼吸之间。

嗡——

熟悉的白色光辉再次应激亮起,坚韧的护罩瞬间扩张,将堪堪遇险的两人以及那头即将得手的致命影狼一同笼罩在内,嘭,一声闷响,影狼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钢铁壁垒,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惨叫着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就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落地后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第四次保护。

田中烁太看着这再次绽放的光芒,心彻底沉入了冰冷无光的深海。他清晰地看到了凌凡眼中的挣扎与隔阂,那种根深蒂固的、将自身与现实危险隔绝开来的“旁观者”心态,像一道比任何合金都要坚固的无形枷锁,牢牢禁锢着他。

常规的言语刺激、“唤醒”,似乎已经彻底失效。而那枚戒指只剩下……最后一次保护了。

一股混合着惨然与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即将熄灭的篝火迸发出的最后一道刺目火焰,在田中烁太眼中猛然燃起。

他猛地将太刀“空”嗤地一声深深插进身旁湿润的土地,双手如同绝望的铁钳般狠狠抓住凌凡的双肩,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强迫他与自己那双布满血丝、几近疯狂的眼睛对视,用尽灵魂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声音低沉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一字一句,如同带着血沫的惊雷,悍然炸响在凌凡的耳膜与意识最深处:

“凌凡,看着我,别忘了你到底有多特殊,你曾经见过‘未来’,对吗?那你他妈的就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在这个由冰冷规则构筑的世界里,‘现在’的你,本身就拥有定义规则、扭曲规则、甚至……改变过去和未来的力量,愤怒没用,恐惧没用。回想你在‘嫉妒’绣坊里是怎么做的,回想你是如何让规则反过来为你所用的,这里不是一场可以随时读档重来的游戏,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时退出的虚假幻境,站在你面前、快要死掉的我是真实的。李洛霜为你流的血是温热的,马克西姆挡在你前面那血肉模糊的拳头是真实的,我们都会哭会笑,会痛会怕,我们在这个人间地狱里每一秒都是在拼命的挣扎,只为了卑微地确认明天的太阳还能不能照常升起,凌凡——而你,是你自己,也是我们所有人,唯一一个有可能把我们从这无边地狱里拖出去的……希望。”

凌凡眼神麻木、瞳孔涣散地看着眼前这张因激动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的脸,大脑因为过载的庞杂信息、极致的生理压力和这沉重到无法背负的期望而彻底陷入混乱的旋涡。

责任?希望?改变过去?这些词语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他听不懂,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在拼命地拒绝去听懂。他只是一个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普通人,他凭什么要承担整个世界的重量?这太荒谬,太沉重了,沉重到让他只想闭上眼睛,彻底逃离。

……

白色的保护罩再次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无声消散,将两人重新、也是最后一次,赤裸裸地暴露在狼王那毫无温度的注视和狼群那蓄势待发、闪烁着饥渴寒光的獠牙之下。

狼王那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潭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探究与兴趣的微光。那白色的保护罩,给它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本能深处的熟悉与忌惮感,但它破碎混乱的记忆深处,却始终搜寻不到任何明确的来源。它彻底失去了耐心,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低沉如闷雷滚动、带着不容置疑终结意味的催促。

得到最终杀戮指令的狼群,不再有任何迟疑与停顿,龇着惨白森然的獠牙,带着撕裂一切生物的腥臭狂风,发起了最后的、决定性的、如同黑色浪潮般的扑杀。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攻势更加集中,更加致命,封死了所有理论上可能存在的闪避空间。

然而,面对这最后的、席卷而来的死亡浪潮,田中烁太却如同被钉在原地,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些即将触及他后背、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爪牙,只是缓缓地、用一种彻底放弃了一切防御、掏空了所有激烈情绪后的、混杂着无边绝望与最后一丝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凌凡那双空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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