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制烛台上摇曳,将房间内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跳动的鬼魅。
“少主…对奴婢方才的处理方式,可还满意?”血慕婉垂首立在软榻前,鬓边的发丝因紧张微微颤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指尖无意识地反复绞着垂下的月白带子,带子上绣着的缠枝莲已被捏得变了形。
陈三炮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白玉茶杯,杯沿沾着的茶渍在烛光下泛着微光。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思索着更重要的事,又像是根本没将方才的冲突放在心上。“清净便好。”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别让那些杂鱼来扰我清静即可。”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停在杯底,终于抬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血慕婉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姐姐那边,仔细问过你此行经历了?”
血慕婉心头一紧,头垂得更低,几乎要抵到胸口,声音也压得更轻:“是,姐姐昨日盘问了许久。但奴婢只说是意外被吸入一处不稳定的小世界,历经艰险才侥幸脱身,未曾提及诡异世界与石碑分毫,也没说少主您的真实身份。”她知道血清秋心思缜密,稍有不慎便会露出破绽,故而每一个字都经过反复斟酌。
“嗯。”陈三炮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弹,将话题转向别处,“我欲在九幽之地寻人,你可知何处消息最为灵通?”
“风云楼。”血慕婉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笃定,“其眼线遍布九幽十六域,上至皇室秘辛,下至市井传闻,情报网络无孔不入。只要付出足够代价,几乎没有他们查不到的消息。少主若需,明日一早奴婢便可引路前往。”
她话音刚落,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如铁钳般攫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来得又快又猛,将她猛地向前一带。天旋地转间,血慕婉已跌入柔软的榻中,后背撞在绣着鸾鸟的靠枕上,发出一声轻响。随即,她便被他坚实的手臂禁锢在方寸之间,胸口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衣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男性炽热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血慕婉心中警铃大作,慌忙抬起双手抵住他迫近的胸膛,指尖触到他衣下紧实的肌肉,声音带着惊惶:“别…少主不可…血清秋她…她对男子近身之事深恶痛绝,若知晓奴婢与少主独处…定会起疑…”
“哦?”陈三炮低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出几分冷意,“既然你不愿,本少主从不强求。”他的手指松开了她的手腕,却在她松气的瞬间话锋一转,“但忤逆之过,不可不罚。”
他话音未落,并指如剑,一道灰蒙蒙中夹杂着金丝的光芒从指尖弹出,瞬间没入血慕婉的眉心。她甚至来不及惊呼,便觉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力量直冲神魂深处——仿佛万千冰针同时刺入识海,又似被无形的蚁群疯狂啃噬灵脉。剧痛与麻痒交织在一起,顺着四肢百骸蔓延,瞬间抽干了她所有力气。
血慕婉控制不住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被投入滚水的虾,细密的冷汗顷刻间浸透了贴身的内衫,将外层的月白襦裙洇出深色的痕迹。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咽下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吟,只能在锦榻上无声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永恒,烛火在她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转为鱼肚白,天边泛起一丝微曦。那折磨人的力量才终于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通体的酸软与疲惫。血慕婉如同虚脱般瘫软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的缠枝纹,只剩下细微而急促的喘息,连抬手的力气都无。
晨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带着雨后的凉意,混杂着庭院里腊梅的清香。血慕婉强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用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勉强整理好衣发,步履踉跄地走出天字院,回到自己位于血家宅院深处的闺阁。
她推开雕花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本以为能获得片刻安宁,却赫然看见一道清冷的身影正端坐在她的梳妆镜前。
血清秋一袭白衣胜雪,背对着她,如云的青丝未绾未系,披散在肩后,映衬得颈项愈发白皙修长,如上好的羊脂玉。她并未回头,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洁的梨花木妆台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声音听不出喜怒:“整夜未归…”
她说着,缓缓转过身来。那张与血慕婉有七分相似、却更显冷艳逼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锐利如寒星的眼眸,上下扫视着妹妹苍白憔悴、衣发微乱的模样。她的鼻尖微不可察地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的气息,随即,眸光骤然冷厉如冰刃。
“身上…”血清秋的声音彻底沉了下去,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能将空气冻结,“还沾着男人的气息。”
梳妆台上那面清晰的琉璃镜,将她瞬间覆满寒霜的绝美面容映照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眸子,里面翻涌着被冒犯的怒意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那个…陈三炮?”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错辨的质问。铜镜边缘镶嵌的珍珠在晨光下闪烁,映得她眼底的冰冷愈发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