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揉碎的金箔,透过雕花窗棂斜斜落在地板上,映得帐幔边缘的流苏泛着暖光。血慕婉跪坐在锦垫上,指尖正为陈三炮系紧玄色玉带。她的动作轻柔,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还带着未褪尽的慵懒。
“叩叩叩——”
急促的叩门声突然炸响,像重锤敲在寂静的晨雾里,惊得人心脏猛地一缩。
陈三炮眸色微动,血慕婉的手顿了顿,随即迅速将玉带系好,起身时已敛去所有柔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进。”陈三炮的声音平稳无波。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血清秋带着四十余名战兽师鱼贯而入,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踏出水银泻地般的脆响。这些人身形挺拔,统一穿着墨色劲装,袖口处都绣着血家特有的狼头徽记,眼神锐利如刀,显然都是精锐。
血清秋走在最前,一身银甲未卸,肩头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演武场赶来。她将一枚青色玉简狠狠掷在案上,玉简撞在坚硬的红木桌面,发出“啪”的脆响,滚了两圈才停下。
“规则改了。”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目光扫过陈三炮,最终落在血慕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战兽大赛临时更制,接下来是群战混战。三天后清点人数,最终只有十人能进决赛。”
她的视线掠过血慕婉领口松散的衣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更添几分严厉:“这些人,从今日起全交给你指挥。”她抬手指向身后的战兽师,“记住我们的约定——要么带队闯进决赛夺冠,要么,就提着你的脑袋来见我。”
最后几个字带着刺骨的寒意,像冰锥扎在空气里。
血慕婉垂眸应道:“是,姐姐。”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只有紧握的指尖暴露了心底的波澜。
被两名战兽师“请”着往外走时,血慕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陈三炮依旧坐在床边,指尖正摩挲着玄甲战兽的麒麟臂,甲片上的雷纹在晨光下泛着暗芒。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唯有瞳孔深处,似乎有灰雾悄然流转,让人看不透深浅。
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两道目光。
与此同时,战兽阁深处的炼器室里,火星正密集地溅落,如同一场微型的烟花雨。熔炉里的火焰“呼呼”地舔舐着金属,将室内烤得如同蒸笼。夏冷铭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汗珠,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白烟。
他正站在一具新铸的战兽前,这战兽通体覆盖着赤红色的鳞片,每一片都像用凝固的血锻造而成,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战兽的头颅形似猛虎,却长着一对弯曲的骨角,四肢粗壮,爪尖闪着能撕裂空气的锐光——这是他耗费了三夜心血,用夏家秘传的赤铁晶矿铸就的赤鳞战兽。
“陈三炮,血慕婉……”夏冷铭抚摸着战兽光滑的鳞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嘴角却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等大赛开始,我定要让你们尝尝万鳞噬身的滋味!”
他仿佛已经看到玄甲战兽被赤鳞战兽撕碎的场景,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师、师尊!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连滚带爬的响动。一名年轻弟子撞开炼器室的门,发髻散乱,衣衫上沾满尘土,脸上血色尽失,连说话都带着哭腔。
夏冷铭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转过身,厉声喝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弟子扑到他面前,双手颤抖着递上一枚玉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师、师尊……夏家……夏家全没了!”
“你说什么?!”夏冷铭一把抢过玉简,指尖因用力而几乎要将玉简捏碎。他注入灵力,玉简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画面里,曾经气派的夏家府邸已成一片焦土,断壁残垣间还冒着袅袅黑烟,几只乌鸦落在倒塌的门楼上,发出凄厉的叫声。最让他目眦欲裂的是,夏氏祠堂的方向,那些供奉了数百年的祖宗牌位被尽数折断,散落在泥泞里,被马蹄和脚印践踏得面目全非。几个侥幸存活的下人跪在废墟前,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反复喊着“灭门了”“都死了”……
“轰——!”
玉简在夏冷铭掌心轰然炸裂,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
“陈三炮——!!”
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震得熔炉里的火焰都剧烈晃动了一下。夏冷铭的双目瞬间赤红,血丝像蛛网般爬满眼白,理智在灭门的噩耗面前彻底崩塌。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熔炉旁那把烧得通红的铁钳,铁钳的尖端还冒着白烟,烫得空气都在扭曲。
“我定将你剥皮抽骨!挫骨扬灰!”他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沙哑难听。
失去理智的他,竟将那把通红的铁钳狠狠砸向身旁的赤鳞战兽!
“嗤啦——”
滚烫的铁钳撞上赤鳞战兽的背部,瞬间发出皮肉烧焦般的响声。令人诡异的是,那铁钳并未弹开,反而像融化的蜡油,一点点渗入战兽的鳞片缝隙里。随着夏冷铭疯狂的捶打,铁钳竟与战兽的脊背熔铸在一起,渐渐化作一根弯曲的骨刺,尖端锋利如刀,泛着不祥的暗红色。
赤鳞战兽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原本光滑的鳞片间,竟有细密的血管状纹路蔓延开来,像是活了过来。
夏冷铭看着这变异的一幕,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那笑声在空旷的炼器室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疯癫的快意,听得人头皮发麻。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指着赤鳞战兽,“这是天意!天意要让你助我复仇!陈三炮,血慕婉,你们等着!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掀翻屋顶。
窗外,原本栖息在树梢上的寒鸦被这笑声惊动,“哗啦啦”飞起一大片,黑色的翅膀遮蔽了半个天空,发出“嘎嘎”的哀鸣,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预告。
炼器室的火光映在夏冷铭狰狞的脸上,他正疯狂地往赤鳞战兽体内注入灵力,那些暗红色的骨刺在灵力的催动下,竟又长长了几分,闪烁着嗜血的光泽。
而此刻的陈三炮,正站在血家演武场的高台上,望着下方四十名战兽师训练。他的目光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夏冷铭的反应。指尖轻轻敲击着栏杆,发出“笃笃”的轻响,与远处传来的寒鸦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前奏。
群战混战的规则,夏冷铭的疯狂反扑,血清秋的步步紧逼……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交织,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