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化险为夷,伙伴们投向我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出于对“化学家”能力的认可,更多了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孙一空会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咧着嘴说:“好家伙!雷子!有你在,老子心里踏实!”
张三闰会默默递给我他珍藏的、相对干净的饮用水。
毛凯会仔细检查我是否在配制危险品时受伤。
而小小,则会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在我做实验时,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问出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
我找到了新的存在意义。
我的方程式,不再是为了同归于尽,而是为了给这个小小的团队,在这个残酷的末世中,增加一丝活下去的概率,点亮一丝温暖的微光。
直到……我们上了这辆列车。
那是一个位于神父教堂深处的巨大的轨道上的列车。
我们上了那辆列车,并且遇到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瘦的可怜,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想给那个小女孩一颗糖,不为别的,因为她太像小雅了。
但是那个小女孩掏出的铁盒,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被选中,可能是我做过的孽太多了吧!
列车行驶过程中,发出的巨大声响,吸引来了无数的白尸紫尸。
当然,除了我自己,还有四个人没有进入那个诡异的沉睡之中。
孙智、于中、王宇、李伟!
我整合了所有能找到的高能材料:提纯到极致的幽能晶尘、不稳定态的变异生物酶、高爆炸药基质、以及我基于对那种“统一意志”的微弱能量波动分析,反向推导出的一种可能具有“意识干扰”甚至“湮灭”特性的、极不稳定的复合催化剂。
最终产物,是三枚被称为“终焉礼赞”的特种炸弹。
它们威力惊人,但更关键的是,其爆炸时释放的特殊能量场,有可能对“巢穴”的核心意识造成重创。
制作过程极其危险,数次险些提前引爆,是孙智和于中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用他们的身体和装备为我抵挡可能的冲击。
列车上的战斗,惨烈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一群一群的白尸紫尸形成了血肉和金属扭曲融合而成的、如同活体地狱般的世界。
我们遭遇了各种闻所未闻的恐怖生物,每一步推进都踏着怪物的尸体。
孙智的幽能枪子弹最终在一次掩护我们的防守中彻底过载报废,他本人重伤昏迷。
王宇为了挡住一波酸液喷射,半个身子的防护都被腐蚀,露出了森森白骨。
于中为了抢救一个昏迷重伤的孙智,被潜行的刺客型变异体刺穿了肺部。
李伟……伟哥为了给我争取启动炸弹的最后几秒钟,用我给他的小烟幕弹吸引了大量怪物的注意力,自己却被再次重创!
当我意识到只能靠我来保护他们四人,以及保护那些沉睡的同伴们,甚至可以说是亲人!
这沉重的责任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勒住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孙智昏迷不醒,于中肺部受创呼吸艰难,王宇半边身子血肉模糊,李伟为了给我创造机会已是重伤濒死……
而我们身后,是无数仍在诡异沉睡中、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所觉的伙伴——孙一空、张三闰、毛凯,还有小小……
他们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熟睡的婴儿,将生的希望,全然寄托于我们这几个残兵败将之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淹没我的脚踝、膝盖,向上蔓延。
我手中紧握的“终焉礼赞”,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在灼烧我的掌心。
它是我知识的结晶,是毁灭的具象,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为身后这些人搏取一线生机的、最后的筹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车厢连接处,几道熟悉的身影猛地一震,继而挣扎着、摇晃着站了起来!
是李二狗!
还有张三闰!
以及那个杨斯城!
他们醒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上我的头顶,如同在无边黑暗中骤然瞥见了远方的灯塔!
希望的火焰“腾”地一下在我死寂的心田中重新点燃!
他们三个,尤其是状态相对完好的张三闰和拥有异能的李二狗、杨斯城,是我们团队最强的战力!
有他们在,或许……或许我们真的能守住!或许不需要走到那最后一步!
“二狗!闰哥!斯城!”
我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他们的名字,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带着哭腔,“快!帮我们!守住这里!保护大家!”
然而,当我看清他们的状态时,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如同被泼上了一盆冰水,迅速黯淡、摇曳。
李二狗虽然站着,但浑身浴血,那身破烂的工装早已被暗红和污黑浸透,他拄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已经扭曲变形的金属管,代替他的烬鸣,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的眼神,曾经如同淬炼过的刀锋,此刻却布满了血丝,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混乱,甚至……一丝被某种力量侵蚀后的涣散。
他看向我,目光似乎聚焦了一瞬,认出了我,但那光芒很快又变得飘忽不定,仿佛在与体内某种无形的痛苦抗争。
张三闰情况稍好,这位沉默的巨汉依旧如同磐石,但他裸露的皮肤上也布满了细密的伤口和腐蚀痕迹,呼吸粗重,每一次挥动他那标志性的、此刻也已布满缺口的合金撬棍击退扑上来的白尸,都能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咬牙硬撑的痕迹。
杨斯城则脸色苍白如纸,他试图催动异能,召唤周围的变异植物,但那些藤蔓刚生长出来就显得萎靡不振,速度和力量大不如前,显然他的精神力和体力也濒临枯竭。
他们醒了,但远非最佳状态。
他们同样是刚从一场诡异的沉睡中挣脱,带着满身的伤痛和精神的损耗。
面对窗外如同潮水般永无止境、疯狂撞击着列车装甲的白尸和紫尸,面对车厢连接处不断被突破、涌入的狰狞怪物,他们三人组成的防线,虽然暂时稳住了阵脚,但也仅仅是堪堪抵挡,如同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打翻。
我刚刚升起的侥幸心理,被残酷的现实瞬间击得粉碎。
不行……还是不行……
光靠他们,挡不住的。
这辆列车就像一块移动的血肉蛋糕,吸引着整个废墟的饥饿猎食者。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多到令人绝望。而且,我能感觉到,在远处,在那尸潮的后方,似乎有更庞大、更冰冷的意识在注视着这里,指挥着这些行尸走肉。
那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充满恶意的蛛网笼罩,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怀中那枚沉甸甸的“终焉礼赞”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却奇异地让我沸腾而混乱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
原来……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也好。
这本就是我为自己设定的,最好的归宿。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里,会是以这种方式。
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此刻闻起来竟有种别样的……清醒。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正在拼死奋战、身形踉跄的李二狗三人,看向车厢深处那些沉睡的面孔。
孙一空,我的兄弟,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喝最后一顿酒了。
张三闰,闰哥,谢谢你的面,那是我吃过最温暖的东西。
毛凯,保重,队伍需要你的医术。
小小……对不起,雷叔叔可能……没法再给你做小玩具了。
最后,我的视线定格在李二狗的背影上。
他正奋力将一只试图爬上来的紫尸砸下去,动作因为脱力和伤痛而变形,背影显得那么孤独,那么……疲惫。
就是现在了。
我猛地扯开外套,将“终焉礼赞”死死搂在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车厢另一端、那个因为怪物不断冲击而已经变形开裂、透出外面疯狂景象的破口冲去!
那里,是尸潮最密集的地方,也是……那股冰冷意识投射而来的方向!
我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在操控着这一切!
“雷子——!!!”
李二狗的嘶吼声在我身后猛地炸响!
那声音撕心裂肺,充满了血丝,蕴含着无尽的悲怆、不甘,还有一丝……我从未在他声音里听到过的,仿佛要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恐慌!
他明白了!
他到底还是看穿了我这决绝的、一去不回的意图!
我没有回头。
甚至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我怕一回头,看到他那双此刻必定充满了痛苦和挽留的眼睛,我刚刚凝聚起来的、赴死的勇气就会瞬间崩塌。
加速!
再加速!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是怪物令人牙酸的嘶吼,是骨骼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是身后同伴们拼死的呐喊和李二狗那一声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鸣!
我的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
旧世界实验室里,烧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日光灯管发出的稳定白光……
未婚妻小雅在月光下,戴着那枚我亲手为她戴上的戒指,笑靥如花,眼角弯弯……
弟弟小风阳光灿烂的脸,举着录取通知书,兴奋地朝我跑来……
孙一空勾着我的肩膀,咧着嘴,把劣质白酒往我嘴里灌,大声说着粗鄙却温暖的笑话……
张三闰默默递过来的、盛着清水的破碗,和他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
毛凯在油灯下,皱着眉头为我处理伤口时,那专注而柔和的眼神……
秦小小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我叽叽喳喳,把她觉得好吃的、味道奇怪的块茎硬塞进我嘴里……
还有那碗……在弥漫着硝烟和死亡气息的末世里,那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温暖了所有人肠胃和心灵的……牛肉面……
原来,这就是我生命的最终方程式。
以这残存的、饱经创伤的躯壳为最后的反应釜,
以胸腔中尚未冷却、依旧滚烫的鲜血为最烈的催化剂,
以我三十年人生积累的所有知识、记忆、爱与痛为最终的能量,
在此刻,于此地……
完成最后一次,也是最绚烂的一次……献祭性反应。
为了我所深深爱过的,以及……那些用温暖和信任,将我从绝望深渊拉回来,让我重新找到存在意义的、爱着我的……这些人。
为了……让那碗象征着生机与温暖的人间烟火气,或许……还能有机会,在这片残酷的废土之上,再次倔强地升起。
我冲出了破口,迎面是无数张开的、流淌着涎水的血盆大口,是无数挥舞着的、沾满污血的利爪。
怀中的“终焉礼赞”发出了刺目的、不稳定的光芒,内部的能量达到了临界点!
我能感觉到,那个隐藏在尸潮后方的冰冷意识,似乎也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就是现在!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体和精神,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感知中意识汇聚最浓烈、也是怪物最密集的中心点!
“轰————————!!!!!!!”
在意识被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性能量洪流彻底撕裂、湮灭、归于虚无的前一刹那……
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一道光。
一道无比纯粹、无比温暖、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与寒冷的……
光。
那光,温暖如阳。
我叫徐雷。
我带着我最喜欢的发明,保护了我最喜欢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