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离开后，我独自对着那支金簪又坐了许久。
「凤穿牡丹……」我低声念着这四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金簪上繁复的纹路。
在现代时，我也曾在博物馆见过类似的纹样，当时只觉得精美。可如今这支金簪拿在手中，却觉得烫手得很。
「小姐，您还在看这簪子啊？」夏竹端着安神茶进来，见我仍对着金簪出神，忍不住道，「这簪子确实贵重，可奴婢总觉得……太过隆重了些。」
连夏竹都感觉到了。
我苦笑着放下金簪：「何止是隆重。」
这分明是一道无声的宣言。
在大周，凤穿牡丹的纹样虽不似前朝那般严格限定于皇室，却也绝非寻常人家敢用的。尤其是这样栩栩如生、气势逼人的金凤，配上雍容华贵的牡丹，其中暗含的意味，但凡是有些见识的人都心知肚明。
萧衍送我这样一支簪子，简直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萧衍的妹妹，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也当得起这份尊荣。
可问题是，我真的是他妹妹吗？
即便现在名义上是，可我这「假千金」的身份，在京城权贵圈里早已不是秘密。他这样做，岂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小姐可是在担心什么？」揽月细心，看出我的忧虑。
我叹了口气，指了指那支金簪：「你们说，哥哥为何要送这样一支簪子给我？」
夏竹快人快语：「侯爷自然是看重小姐！今日及笄礼上，您没瞧见那些人的眼神？先前还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小姐不过是鸠占鹊巢，如今可好了，陛下亲封乡君，侯爷又送来这般厚礼，看谁还敢乱说话！」
揽月却想得更深些：「侯爷此举，确实震慑了不少人。只是……树大招风，奴婢担心，这般隆重的厚爱，反倒会让小姐成为众矢之的。」
我点点头，揽月说的正是我担心的。
萧衍这份「厚爱」，太过张扬，太过霸道，根本不容任何人质疑。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引来更多的目光和算计。
「小姐，」夏竹突然压低声音，「您说侯爷该不会是……对您有那个意思吧？」
我手一抖，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杯。
「胡说什么！」我厉声喝止，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奴婢可不是胡说，」夏竹不服气地嘟囔，「您想想，侯爷何时对旁人这般上心过？亲自教导您读书习字，让您随侍书房，如今又送来这般用心的及笄礼。这哪里像是兄妹之情？」
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竟找不到合适的词。
是啊，萧衍对我的种种，早已超出了寻常兄妹的范畴。
可若说他对我有意……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那张永远冷峻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还有他训斥我时毫不留情的语气。
这样的人，怎会对谁动心？
「别瞎猜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哥哥他……只是责任心重罢了。我既在侯府，他便要护我周全。今日之举，多半是做给外人看的。」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若只是做给外人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一支普通的玉簪足矣，何必要特意绘制图样，耗时三月打造这样一支寓意明显的金簪？
「小姐说的是，」揽月看出我的窘迫，连忙打圆场，「侯爷行事向来有他的道理。时候不早了，您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我点点头，任由她们服侍着洗漱更衣。
躺在床上，我却毫无睡意。
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在妆台上那支金簪上投下清冷的光辉。那只金凤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高飞。
凤穿牡丹。
这寓意太过明显，明显到让我心慌。
萧衍，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真心护我，还是另有所图？
是兄妹之情，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都是萧衍那双深邃的眼眸，和他送来的这支让我心惊肉跳的金簪。
簪子的寓意太过明显，明显到我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
而明天，当这个消息传遍京城时，又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我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的人生，从收到这支金簪的那一刻起，已经彻底改变了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