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停在别墅门前,暖黄的灯光从落地窗内漫出,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投下长长的光影。苏晓樯原本放松的神情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哟,”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正望着窗外发呆的路明非,“我爸妈回来了。客厅灯还亮着呢。”
路明非闻言,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苏晓樯却顺势凑近他耳边,压低的嗓音里带着恶作剧般的兴奋气流:“悄悄告诉你,我还没跟他们说我交男朋友了呢~” 她拖长了尾音,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怎么样,要不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呀?( ̄▽ ̄~)~”
路明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这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吧……”
“害!自信点儿!”苏晓樯满不在乎地一拍他的肩膀,推开车门,“我爸妈开明得很,随和极了!反正早晚都得见,择日不如撞日嘛。”她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对着还在犹豫的路明非伸出手,笑容明亮,“走吧,路同学!你现在可是‘无家可归’,本小姐收留你啦!”
别墅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路明非看着苏晓樯那双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的眼睛,一咬牙,终于还是把手递了过去,被她一把拽出车厢。
...
客厅里,水晶吊灯的光线柔和地铺满每个角落,却照不散三人之间那微妙而凝滞的空气。苏晓樯被支去陪伴绘梨衣和零后,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路明非与苏晓樯的父母。那对夫妇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像两位审视着珍贵瓷器是否出现裂痕的鉴赏家。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有些过于清晰。他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是一个恭敬又不失分寸的姿势。
“叔叔、阿姨,您们好。我叫路明非,是晓樯的同学,我们在卡塞尔学院同一个系。我也是本市人,和晓樯从高中就是同班同学。” 他的声音清晰,尽量保持着镇定。
苏父,身体微微后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沙发扶手,目光像精准的探针。他脸上挂着社交场合惯有的、却未真正抵达眼底的笑意。
“哦,路明非。”他缓缓开口,语调平稳,却自带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我听说过你。仕兰中学今年最出名的人物嘛,拿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全额奖学金。说是整个学校最大的风云人物,也不为过。”
路明非感到那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些,他谦逊地低下头:“叔叔您过誉了,真的只是一时运气好。”
“年轻人,”苏父嘴角的弧度微妙地变动了一下,“不必过分谦虚。十八岁的年纪,正是应该发扬个性、展现锋芒的时候。” 他的话像是鼓励,但仔细品味,又似乎藏着别的意味。
一旁的苏母,那位有着葡萄牙血统、容貌精致的美人,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用那双深邃的眼睛观察着路明非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客厅内的气氛在持续的交谈的进行中逐渐变得融洽。水晶吊灯的光线依旧明亮,但却显得愈发柔和,反而镀上了一层温和的暖意。
路明非沉稳得体的应对、无可挑剔的履历,尤其是那份从容涵养,逐渐解开了苏父苏母眉宇间最初的审视与疑虑。
路明非的条件,实在好得令人意外,甚至完美契合了苏家深藏于心的期盼。世界顶级名校的断档第一成绩单耀眼得如同勋章。举止谈吐更是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稳重。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世背景简单——这对拥有万贯家财、仅有一位独生女的苏家而言,非但不是短板,反而成了显着的加分项。
苏父最担心的,便是女儿未来所托非人,家族产业被别有用心者觊觎,所谓“吃绝户”的风险如同一根隐刺。而路明非,这个与女儿一同长大、感情基础深厚、自身能力超群却又没有复杂身份背景的年轻人,简直是实现“招赘”理想的最佳人选。他有能力成为女儿事业上的臂助而非掣肘,能守护家业而非蚕食,更何况,女儿晓樯的心意明明白白地系在他身上。
一番深入交谈后,苏父脸上最后一丝客套的审视也化为了真心的笑意。他站起身,绕过茶几,颇为赞许地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那动作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认可与亲近。
“嗯,”苏父点着头,声音里透着实实在在的满意,“小路啊,你这个年轻人,我很满意。”语气透着随和和热络,“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以后咱们爷俩可以多探讨探讨。”
路明非微微欠身,姿态谦和却自有风骨:“叔叔您太客气了。桌球、高尔夫、钓鱼、古玩鉴赏,或是棋书画这类雅事,我都略懂一二,陪您消遣解闷正好。”
“好,好!”苏父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起身示意,“那来我书房,咱们好好聊聊。正好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你。”
“行。”路明非从容应下。
……
书房门轻掩,将客厅的喧嚣隔绝在外。红木书架上典籍井然,空气中浮着淡淡墨香与茶烟。两人在檀木茶台旁坐定,苏父执起紫砂壶,缓缓为路明非斟了一杯热茶,水声泠泠,更衬得一室寂静。
“小路啊,”苏父将茶盏推至他面前,神色渐渐凝重,“我就不卖关子了,我和你阿姨,就只有晓樯这么一个女儿。”他抬眼,目光坦诚而深沉,“所以我不打算让她出嫁——是想招一个上门女婿。”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路明非的反应,才继续道:“这件事,希望你能理解。以你的能力、心性,在卡塞尔学院积攒的人脉,独自出去闯荡,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因此,”他语气放缓,带着几分商量的恳切,“这个安排对你而言,其实并不完全公平,甚至有些冒昧。你怎么看?能接受吗?或者你也可以询问一下你父母的意见,毕竟这种事,还是双方你情我愿,以后也少一些争执。”
路明非端起茶盏,浅呷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的神情,复又清晰。他的声音平静。
“就我个人而言,”他放下茶杯,目光坦然迎上苏父探究的视线,“接受这个安排,其实并没有什么困难。”
他略作停顿,仿佛在斟酌词句,随即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疏淡:“至于我的父母……他们远在海外,事务繁忙,恐怕也无暇过问这件事。”
苏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言辞间的回避,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沉吟片刻,还是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问出了口:“我听说,你这些年一直是跟着叔叔婶婶生活?那你的父母……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让空气骤然凝滞了几分。路明非的眼睫几不可见地垂下一瞬。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视茶汤中浮沉的过往。
“关于我父母的详细情况,”他抬起眼,目光坦诚,“其实我自己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似乎长期参与一些……古代探索方面的项目,涉及的内容保密等级很高,消息不允许外泄。所以,我能了解到的也非常有限。”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因为工作原因离开了。”
苏父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檀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了几下,像是在权衡。片刻后,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像是终于放下了某个疑虑。
“嗯,行。既然你个人能接受入赘的安排,”苏父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果断而郑重,“那我这边就没有其他问题了。等你们从卡塞尔学院毕业,就把婚事办了吧。”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我这个女儿,确实被我们有些宠坏了。现在她远在国外读书,我们照顾不到。往后,”他看向路明非的目光里,充满了托付的意味,“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平时麻烦你多费心照顾她。”
说着,苏父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递到路明非面前:“这是我的私人名片,上面有直通我手机的号码。生活中遇到任何经济上的困难,或者其他需要家里支持的地方,都不要不好意思,随时可以跟我开口。”
路明非双手接过那张沉甸甸的名片,指尖感受到名贵纸张特有的质感。
“行,就这样吧。也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浪费时间了,你们年轻人一块去玩吧。我再自己喝会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