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推开宿舍门,熟悉的、带着点洗衣液和阳光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环顾着这个阔别一整个假期的“家”,看着那些熟悉的摆设,心中百感交集。
还是这么的……奢华啊!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硕大的衣柜!巨大的落地窗!一张足以容纳七八个人的大床!还有各种或许能叫的上名字,或许叫不上名字的奢侈家具……
“终于回来了!”他长舒一口气,有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感。
“来来来,都过来!”苏晓樯拍了拍手,像招呼小朋友一样把大家聚到客厅,“我们开一个家庭内部小会议!”
路明非、零和绘梨衣都围拢过来,或坐或站,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咳咳!”苏晓樯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试图营造严肃氛围,“这次会议非常重要,需要大家投票表决一些事情。所以我希望每个人都认真对待!”
然而……她那拼命想压下去却还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和眼睛里闪烁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光芒,彻底出卖了她——这所谓的“严肃会议”,恐怕和她嘴上说的“正经事”压根不沾边!
苏晓樯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尽管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让这努力显得有些徒劳。
“首先,第一件事。”她竖起一根手指,目光扫过围坐的三人,“今天晚上,有一场聚会。具体人数不明,场地未知,规格嘛……暂时也定不下来。”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指了指自己和路明非,“不过,我跟他肯定是要去的。所以,大家要不要参加?”
“可以。”零的回答简洁干脆。
“要去的,要去的!”绘梨衣抱着企鹅玩偶,眼睛亮晶晶地用力点头。(你充q币吗?)
“好!”苏晓樯满意地一拍手,随即伸出第二根手指,表情认真了些,“接下来是第二件事,关于大家在学校的生活和学习问题。”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跟绘梨衣上学期都挂科了,得参加学院补考。”
她看向路明非,眼神里带着点嗔怪:“为了防止以后再出现这种惨剧,路明非同志,你必须肩负起一对一辅导的重任!上学期光顾着体验大学生活了,这学期要稍微进行一些方向上的调整,毕竟一直挂科怪丢人的。”
接着,苏晓樯像是打开了备忘录一样,一条接一条地指出了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从生活作息不规律、房间卫生轮值,到社团活动参与度低、人际交往不够主动;甚至细化到战斗训练缺乏系统性、个人能力发展不均衡……林林总总,涵盖了方方面面。
看来住院的这些天,她并没有完全在胡闹。躺在病床上的时光,反而让她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了许多关于这个“小家”未来如何更好运转的事情。此刻的她,俨然一位小领导,正有条不紊地规划着接下来的共同生活。
路明非听着她滔滔不绝的“施政纲领”,看着她那双因为认真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忽然就想起来了一些事……好像就是在苏晓樯大二的时候,她就已经辍学回家管理家业了……十九岁就已经在统领这一家上市公司的所有事务了?自己十九岁的时候在干嘛来着?哦,那时候刚知道诺诺跟恺撒订婚,忙着每天宿醉,沉溺在悲伤里面无法自拔呢……想到这,路明非才意识到,不对。
“好,接下来是最后一件事,”苏晓樯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语调却微妙地发生了变化,“这件事需要大家投票表决。如果同意,我们再具体讨论处理办法。”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低垂,似乎在看自己交握在身前的手指,又似乎只是无意识地聚焦在空中的某一点。
“是关于……是不是要增添新的家庭人口的问题,”她说出这句话时,声音还算平稳,但语速明显放慢了些,“也就是……诺诺师姐。”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劲,可接下来的话语,却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点点低了下去:“现在她……也要结婚了。现在可能就是……路明非最后的机会了。我们……要不要帮他争取一下?”
她终于抬起了头,视线快速扫过围坐的三人,最后落在路明非脸上,那双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努力想挤出一点惯有的、促狭的笑意,却只让嘴角牵起一个勉强而脆弱的弧度。
“大家……举手表决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同意的……举手。”
话音落下,她自己先缓缓地、几乎是迟疑地举起了右手,手臂抬得不高,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沉重。而她脸上那原本高涨的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混合着不舍、挣扎和某种决绝的平静。她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盯着自己举起的手,仿佛那是一个需要独自完成的、艰难无比的仪式。
路明非看着苏晓樯那双蒙着薄雾却异常执拗的眼睛,刚想开口说“我觉得这件事不需要……”,话音还未落定——
“你不要说话!”苏晓樯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目光紧紧锁住他,仿佛要将他所有未出口的辩解都压回心底。
空气凝滞了片刻。
“我拒绝。”零清冷的声音率先划破了寂静。她抱着手臂,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晓樯脸上,“我跟陈墨瞳谈不上熟悉。当然,我也知道她对路明非意味着什么。”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拒绝。她是那种拥有绝对占有欲的人,如果她真的加入,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被踢出局。我不能接受这种风险。”
这番话很冷,也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决。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绘梨衣。她一直安静地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此刻感受到众人的注视,微微缩了缩肩膀,声音不高:“我……我弃权。”她抬起清澈的眼睛,看了看路明非,又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不想……但是,如果 Sakura 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那我……也不会反对。”
苏晓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沉入肺腑。她悬在半空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终究还是无声地落了下来,轻轻搭在膝盖上,像一只疲惫归巢的鸟。
谁会真的愿意呢?她在心底无声地问。爱的底色,从来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真心期盼另一个人来分走自己珍视的那份心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她垂下眼睑,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抬起头时,脸上那些挣扎的痕迹已被尽力抹平,只留下一片刻意维持的平静。
“好。”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爽利,却比平时低沉了几分,“那这件事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决议没有通过。”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零、绘梨衣,最后在路明非脸上短暂停留,那眼神里带着一些疲惫。
苏晓樯站起身,面向房间里尚未离开的零和绘梨衣,深深地鞠了一躬。她的动作标准得近乎郑重,脊背弯成一道隐忍的弧线。
“好了,本次会议……到此结束。”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但努力维持着平稳,“很抱歉,打扰了大家的兴致了。”
绘梨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零,抱着玩偶安静地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零没有动,她看着苏晓樯依旧微微低垂的头,忽然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却带着罕见的温度:“其实……没必要做到这样吧。”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对方微微颤抖的身躯,“你明明最不想看到那个结果。”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了那层薄薄的、勉力维持的平静。
苏晓樯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一直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她突然伸手,紧紧抓住零的手臂,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是啊!我一点都不想!一点都不想!”她几乎是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连日来所有的挣扎、委屈和不得不做出的退让,在这一刻决堤,“可是……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她啊!他那么喜欢诺诺……”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扎进零的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比喜欢我们所有人都更喜欢……我怎么能……我怎么舍得……就什么掐灭这最后的机会……”
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话语淹没在哭声里。那个平日里明媚张扬、仿佛无所畏惧的苏晓樯,此刻在零略显僵硬却未曾推开的怀抱中,碎成了满是裂痕的瓷娃娃。
零沉默地站着,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一只手迟疑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平日里再怎么嚣张,也就是个小孩嘛。乖,乖,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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