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课结束的铃声响起时,秦茵盯着于小伍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旧纪元历史。
这小子平时连枪械拆解图都懒得画,现在居然认真到笔尖都快戳破纸页。
“吃错药了?”她踹了踹他的凳子腿。
于小伍一脸肉疼的压低声音:“教育楼的课要扣贡献点!一节5点!我的课都是我姐花的钱。”
季寻墨整理书本的手突然顿住。
5点,相当于新人“异能人”三天训练的津贴。
而他的Id卡余额常年是零——因为在贫困区他根本就没有Id卡。
贡献点对于贫困区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大作用,那里的人甚至摒弃它,他能活下来全都是以物换物。
用废墟里找到的废弃零件,拆卸、组合变成能用的武器,他能将报废的磁力发生器拼凑成简易的脉冲枪,甚至能将“异变者”的爪牙打磨成匕首。
为了在贫困区活下来,他还研究过各种毒物与解毒剂,用于对抗“异变者”或者怪物。
在贫困区活下来的,都是有手段的。
现在有人帮他支付了教育楼的费用——
是江墨白。
这个认知像块烧红的铁,烙得他胸口发烫。
他想起那个鸡腿,想起云岫医官笑眯眯的“监护人嘱咐”,想起自己随口胡诌的。
“喂。”秦茵用枪杆戳他后背,“吃饭去。”
食堂的菜色依旧惨不忍睹:糊状的营养粥,发黄的菜叶,以及一块疑似肉类的不明物体。
于小伍用叉子戳了戳那块“肉”,它发出橡胶般的弹性:“这玩意儿真的能吃?”
秦茵已经面无表情地咽下去半碗粥:“不吃就饿着。”
季寻墨刚拿起勺子,云岫又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往他手里塞了袋手工饼干:“宿领袖让给的,还是你监护人给你的。”
纸袋里躺着几块圆形的黄色饼干,烤得金黄酥脆,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于小伍和秦茵同时瞪大眼睛。
他们太熟悉这种饼干了——这饼干跟基因检测时季寻墨给他们带来补充能量时饼干一模一样。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这是江执判给我的,我也没想到有这种功效。”
秦茵直接笑出声,枪尖在桌下威胁性地抵住季寻墨的膝盖:“解释一下?江执判什么时候成你监护人了?”
“基因检测给我弄Id卡的那天。”季寻墨硬邦邦地说,但问题是——
“那可是江墨白啊!”于小伍用气音尖叫,“五大执判官之首!这就成为你的监护人了,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他是你大姨!”
秦茵踩了于小伍一脚,示意他闭嘴。
秦茵突然想到什么,眯起眼睛:“所以之前的鸡腿、12岁年龄限制、还有教育楼费用……”
季寻墨一把捂住她的嘴:“闭嘴。”
知道了真相之后,青梅竹马还是没忍住调侃起来。
“你妈,”秦茵压低声音,“手艺不错啊?”
季寻墨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于小伍憋笑憋得浑身发抖:“所以早上你说‘我妈’......噗......”
三人沉默地对视,最终达成共识——这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下午的团队训练课在中心废墟边缘进行。
刑渊鼻青脸肿地宣布规则:“六人一组,护送物资箱穿过雷区——队友‘阵亡’就换人接力!”
于小伍悄咪咪的移向两人身后:“你看邢教官脸上,啧啧啧,方执判下落这么狠。”
季寻墨想起方染的笑脸,心里想千万不能惹她。
楚珩之的磁场迷宫组最先出发,作为指挥型异能人,他可以站在高处投掷定位器,形成一座迷宫。
沙盘显示的是定位器所覆盖的等比例地貌,就像是连电路一样,可以一边限制敌人的行动,一边引导队友的方向。
但,他分到的队友是卓曜。
他优雅地抛着定标器,却故意把卓曜的射击路径堵死:“你太吵了。”
“你他妈——”卓曜的子弹卡在磁场里,炸成一团火花。
第二组更惨。闻人镜兴冲冲地跃过陷阱,回头发现队友全被自己引来的腐蚀兽包围了:“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轮到季寻墨三人组时,秦茵直接把长枪横在胸前:“我先冲,于小伍护箱子,季寻墨断后。”
“不行。”季寻墨盯着雷区地图,“楚珩之的磁场残留会干扰判断,应该——”
“应该听我的。”秦茵冷笑,“你的那套单打独斗在这儿没用。”
两人眼神交锋,感觉能用眼睛打800回合。
于小伍缩在物资箱后面,弱小可怜又无助。
结果显而易见——秦茵的冲锋触发了隐藏磁暴陷阱,于小伍的盾牌被炸飞,季寻墨为了捞回物资箱差点被模拟弹打成筛子。
“失败!”刑渊的吼声伴随着爆炸回音,“知道问题在哪吗?”
废墟上一片死寂。
文化课讲师的话鬼使神差地浮现在季寻墨脑海:“信任是旧纪元末期最稀缺的资源。”
“信任。”苏九笙突然出声,她正在给自己被橡胶子弹擦伤的手臂消毒,“你们明明能配合得更好。”
楚珩之轻抚沙盘上炸裂的节点:“精确计算比盲目信任可靠。”
“那也得分人。”季寻墨捡起于小伍的盾牌。掌心被碎片割破的伤口渗着血,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训练结束后,季寻墨独自爬上宿舍楼顶。夕阳把废墟染成血色,远处中心地区的灯火渐次亮起。
团队协作课之后他们还有专项训练课,以及他们“异能人”专属的一节晚自习——总结一天训练后的感悟,收到的成果,复盘训练时的错误。
江墨白的饼干包装纸被他藏在贴身口袋里,已经被血浸透了一角。
最后的半块被他一分两半,其中一块喂饱了自己的肚子,剩下的捏碎了喂给飞来的麻雀。
那些江墨白给的、送的、做的总让他胸口发胀。
给他包扎伤口,给他做饭,给他保护,给他一个家。
为什么对我好?
因为责任?怜悯?还是说只是因为成为了他的监护人?
“老季你爬这么高,也不嫌累啊—”
一道气喘吁吁的埋怨声传来,季寻墨迅速转头,发现于小伍和秦茵不知何时站在楼顶。
是自己太专注了吗?自己居然没有感知到他们的出现。
于小伍喘的不行,腿抖的像帕金森,秦茵插着兜,对自己竹马一脸嫌弃。
“给。”秦茵递来绷带,“云医官特供版。”
季寻墨接过东西,突然问:“你们真觉得......我该信任你们?”
“废话。”秦茵翻了个白眼,“难道信那个天天擦枪的强迫症?”
于小伍凑过来:“老季啊,我知道贫困区的人不愿相信别人总是一个人走,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已经很像是一个队伍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经历过生死考验啊!前几天我们遇到狼群的时候,但凡少一个人,剩下俩都不能活着出去。”
或许他们已经是彼此的后背了,只是还没会说“我们是队友”。
毕竟三个家庭都不完全的孩子,在危机关头敢相信别人,就已经是最大的赞扬了。
已经快8:30了,三人沉默地走回宿舍楼,影子在夕阳下拖得很长。
一道强光突然罩住他们的后背,影子投射在地上,身后传出了宿管呵斥的声音。
“那三个干什么呢?不回宿舍就记违纪!”
三个小孩连忙跑路,进入宿舍楼的阴影。
“说起来,”于小伍突然嘿嘿笑,连喘带笑的,“你‘妈’今天会送宵夜吗?”
季寻墨一脚把他踹进花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