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季寻墨重新站在基地楼门口。
江墨白的办公室总是弥漫着淡淡的冷香,混合着金属与纸张的气息。季寻墨站在门前,手里攥着丝绒盒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很少进入这里,尤其是他知道执判官还有个办公室之后。
然后他就被自己蠢笑了。
他反复回想着卓教授醉酒时的话——“双生共鸣,平衡永序”,却刻意忽略了那句“定情信物”。
门开了。江墨白站在逆光里,制服领口微微敞开,后颈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幽蓝。
“有事?”他侧身让出通道,声音比平时更哑。
季寻墨的视线扫过办公桌——桌上摊开的文件堆里,江教授常用的那支钢笔横在正中,笔帽尚未合上,旁边放着半杯已经冷掉的茶。
他默默把丝绒盒子放在零件旁边,盒子与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生日礼物。”季寻墨低着头,“虽然早了三天。”
江墨白挑眉。他拿起盒子时,修长的手指沾着机油和磁力液的痕迹。盒盖打开的瞬间,凤佩在灯光下流转着虹彩,玉质温润如月华,凤尾的纹路却凌厉如刀锋。
“这是...”
“双极玉。”季寻墨急忙解释,“能增益∞能量。”
他偷瞄江墨白的表情,却发现那人正用拆解武器的专注度观察玉佩的卡槽结构。
“只有一半?”
季寻墨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从口袋里掏出龙佩,被淬炼后的星辉石上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睛处嵌着细碎的蓝晶。
当他把龙佩推向凤佩时,两块玉石突然发出嗡鸣,卡槽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
江墨白的瞳孔微微收缩。玉佩相接处泛起微蓝色的光晕。办公室的磁力监测仪突然疯狂运转,又在达到某个峰值后归于平静。
“原理类似执判官的能量缓冲系统。”季寻墨背书般复述卓教授的话,“龙佩吸收过量冲击,凤佩增强稳定性。”他顿了顿,“您...挂在刀鞘上试试?”
江墨白拿起凤佩对着光观察。虹彩在他指尖流淌,映得那双手惨白。
季寻墨突然想起自己雕刻到第三夜时,不小心在凤目处多刻了一刀,急得连夜跑去敲卓教授的门。老人醉醺醺地教他用星辉石粉末填补,说这样会更像“那孩子的眼睛”。
“很漂亮。”江墨白突然评价。
季寻墨的耳朵瞬间红了。他盯着自己的鞋尖,没看见江墨白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能量回路设计很精妙。”江墨白解下长刀,将凤佩系在刀镡与鞘身的衔接处。玉佩垂落的瞬间,刀身发出清越的铮鸣,仿佛久别重逢的问候。
季寻墨偷偷松了口气。他没想到江墨白会当场戴上——按照惯例,这种私人礼物通常会被礼貌收下,然后永远锁在抽屉深处。
“龙佩呢?”江墨白突然问。
“啊?”
“不是一对么?”江墨白指了指他手中的龙佩,“你的戴法。”
季寻墨慌忙把龙佩往口袋里塞:“这是边角料做的试作品...”
江墨白的手比他更快。冰凉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腕,龙佩转眼就到了对方手里。季寻墨僵在原地,看着江墨白用拆解磁力陷阱的手法检查龙佩的内部结构,指尖在龙睛的蓝晶处多停留了两秒。
“星辉石含量超标了。”江墨白微微皱眉,“会影响能量缓冲效率。”
“我重新做!”季寻墨伸手要夺。
江墨白却突然把龙佩戴在了他脖子上。黑绳绕过少年纤细的后颈,龙佩垂落在锁骨之间,星辉石的冷光与制服领口的金属扣交相辉映。
“就这样吧。”江墨白退后一步,“下次调整下配比。”
季寻墨摸着龙佩发呆。玉石贴肤冰凉,却很快被体温焐热。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江墨白第一次“送”他饰品——虽然严格来说是他自己做的,但毕竟是江墨白亲手戴上的。
毕竟刚开始他决定是把两块都给他的。
“谢谢江执判。”他小声说,心脏跳得比第一次杀“异变者”时还快。
江墨白已经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对着堆成山的文件皱眉。凤佩在他腰间随动作轻晃,虹光流转间,后颈的疤痕似乎没那么刺眼了。
“师傅说...”季寻墨鼓起勇气,“戴久了能缓解磁化反应。”
“卓教授还说了什么?”
季寻墨的舌头打了结。他当然不敢复述“定情信物”和“过一辈子”的醉话,只能含糊其辞:“说...说这对玉佩很稀有。”
江墨白“嗯”了一声。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季寻墨站在光影交界处,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江墨白的伤痕不再痛,江教授的怀表永远停止转动,而他的龙佩可以一直一直与凤佩共鸣。
“季寻墨。”江墨白头也不抬地突然开口。
“在!”
“十四岁生日想要什么?”
季寻墨瞪大了眼睛。江墨白从不过问这事,13岁的“不夜侯”让他足够欣喜。龙佩在胸口发烫,他鬼使神差地说:“想...想和您切磋一次。”
江墨白终于从文件上抬起头。他的眼神很静,像深潭映着星空。“用真刀?”
“用真刀。”季寻墨不自觉地挺直腰背,“我想知道和您差多远。”
凤佩在江墨白腰间轻轻摇晃。他放下钢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推过来。盒盖上刻着∞符号,与江教授轮椅扶手上的一模一样。
“现在打开会死。”江墨白平静地说,“生日当天来训练场。”
季寻墨捧着盒子,感觉比捧着龙佩时还要烫手。他隐约猜到里面是什么——江墨白亲自设计的武器图纸,或者更珍贵的,∞-1的衍生技术。
无论哪种,都代表着某种超越监护关系的认可。
“我会准时到的。”他郑重地说,龙佩在胸前微微发亮。
江墨白重新低头处理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幻觉。季寻墨悄悄退出办公室,在关门瞬间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轻得像凤佩碰撞刀鞘的声响。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季寻墨摸着龙佩,想起昨夜雕刻到最后阶段时,卓教授醉醺醺的醉话:“龙凤佩要戴在,离心最近的地方...因为∞能量...嗝...最靠近灵魂...”
当时他只当是醉话,现在却突然明白了什么。龙佩贴着胸口,与不远处那枚凤佩隔着墙壁与血肉,以相同的频率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