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倩那句石破天惊的“小叔”如同一道精准的精神冲击波,直接轰入了江墨白从未处理过如此复杂伦理问题的逻辑内核。
同辈...弟弟...小叔叔...
这些代表着人类亲缘与社会关系的词汇,像一堆乱码在他精密的大脑中疯狂冲撞。他试图用处理战斗指令的方式去解析,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对应的算法。
他一直以来的认知简单而明确:季寻墨是他捡回来的孩子,是他的责任,是他需要保护、教导、投喂的对象。他为此学习人类的情感模式,努力扮演一个“监护人”的角色,甚至不自觉地滑向了“母亲”的诡异定位。
但他从未,从“辈分”这个角度思考过。
卓教授这通歪理邪说般的逻辑推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撬开了一个他从未打开过的、名为“伦理”的潘多拉魔盒。
巨大的信息流和认知冲突瞬间超载了他的处理能力。
而扒在门口偷看的七个孩子,大脑还在努力消化那惊天动地的伦理关系,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闻人镜最先从震撼中回过神,她眨了眨眼,看向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卓曜,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用手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道:“喂,擦枪的,按这个逻辑...江执判算是季寻墨的小叔叔,又是他法律上的监护人,负责养他...所以,江执判这算是既当叔又当...妈?”
“养母”这两个字她没敢大声说,只用口型比划了一下。
卓曜:“!!!”
他作为江墨白的头号毒唯,世界观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崩塌与重建!他偶像那高大上、冷峻强大、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好像突然之间,就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慈祥光环?这比让他计算出十一级‘异变者’的运动轨迹还难接受!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而于小伍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同。他猛地抓住季寻墨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震惊而结巴:“等等!季、老季!你爸是季初衷?!那个...那个超牛逼的基因学家季初衷?!那你...那你当年怎么会...会在贫困区那种地方?!这说不通啊!”
季寻墨正被“小叔叔”这个称呼雷得外焦里嫩,猛地被于小伍这么一问,也愣住了。
对啊,如果他的父母是那么重要的研究员,他怎么会流落贫民区?江墨白从未细说过他父母的死因...
他刚想抓住于小伍追问“你还知道什么”,隔壁病房异变陡生!
“我的天!!老江!老江你怎么了?!醒醒!护士!护士快过来!老江晕过去了!!!”贺锦言惊慌失措的爆叫声如同警报般撕裂了走廊的安静!
什么?!
季寻墨脑子嗡的一声,什么辈分、什么身世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想也没想就如同一颗炮弹般冲了出去,猛地撞开江墨白病房的门!
“江执判!”
只见江墨白歪倒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贺锦言正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吓得脸都白了。
卓教授也吓了一跳,刚才的得意和怒气瞬间被恐慌取代。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那番“小叔叔”的言论刺激太大,让江墨白一个“六岁”的孩子承受不了这么复杂的伦理冲击,顿时懊悔不已:“哎呦!是不是我说太重了?这孩子...心思这么敏感的吗?!”
刚赶到的护士迅速上前检查,手指搭在江墨白颈动脉上,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眉头微微蹙起。
“护士姐姐!他怎么样?!”季寻墨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死死攥着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墨白毫无血色的脸。
护士检查完毕,松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又有点心疼。她看了看围过来的众人,叹了口气解释道:
“没事,不是气的,也不是伤的。”
“累的。”
“???”众人一脸问号。
安眠赶到,一边示意贺锦言将江墨白放平,给他盖上被子,一边细数:“高强度战斗、单杀融合‘异变者’老巢、∞-1能量过度消耗、暴力破岩、水下闭气潜行、低温环境浸泡、最后还跟着挖了半小时矿...”
他每说一项,众人的嘴角就抽搐一下。
“...他的身体虽然是超人体质,但能量储备和精神负荷也不是无限的。之前全凭意志力和身体素质撑着,现在回到安全环境,精神一松懈,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启动,强制关机进行深度修复了。”护士最终下了结论,“简单说,他生理性地累晕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
搞了半天,不是被伦理哏吓晕的,是...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卓教授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合着自己刚才那通表演,观众直接睡过去了?
季寻墨高高悬起的心猛地落回原地,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被于小伍赶紧扶住。他看着床上呼吸逐渐平稳、仿佛只是睡着的江墨白,鼻子一酸,又想哭又想笑。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小叔叔”的刺激。而是这个人,又一次为了他,把自己折腾到了极限。
闻人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江执判是默认了这个称呼,然后...cpU过载,烧了?”
楚珩之冷酷的又插了季寻墨一刀:“从能量消耗角度看,挖矿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染咂咂嘴:“啧,弱爆了,还不如我能熬。”
沈倩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晕倒是因为打游戏熬夜,他能一样?”
贺锦言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老子了...真以为是被气死了...”
护士看着这群活宝,无奈地摇摇头,开始给江墨白连接一些基础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器:“让他好好睡一觉吧。你们都出去,别打扰他休息。”
季寻墨却不肯走,固执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墨白,小声说:“我就在这儿守着。”
众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陆续退出了病房,只留下满室的安静,和床上陷入深度睡眠的江墨白,以及床边守着的、心情复杂的少年。
季寻墨看着江墨白安静的睡颜,脑子里乱糟糟的。
小叔叔?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不管是什么称呼,这个人,永远都是他的江执判。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塞进江墨白没有打支架的左手里,感受着那微凉的体温,一点一点把他捂暖,心里默默地想:
快点好起来,以后...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