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之靠在一块背阴的、带着凉意的巨石后面,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自己左手腕上那块精密计时器的表带。
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对那毫米级的误差感到些许不满。
破碎峡谷里的厮杀声、能量碰撞声,以及偶尔响起的积分手环蜂鸣,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被他隔绝在自身的思考领域之外。
个人赛。楚珩之在心里嗤笑一声。
名字听着挺独,可这赛场,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尤其是在见识过团队赛那场“意外”之后。
这比赛,说白了,就是把人扔进一个斗兽场,让高层那帮老狐狸看个乐子,顺便挑几条叫得最响、牙口最好的狗。
哦,可能还得筛掉几个不长眼、碍了谁路的。
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跟季寻墨那种牲口比正面突进,跟秦茵比枪法凌厉,跟于小伍比谁更抗揍?那是脑子被“异变者”啃了。
该怎么做?很简单。让那些肌肉长进脑子里的家伙们自己去撞个头破血流,他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地点,捡走合适的积分。
当然,如果捡不到,那就......创造机会去捡。
他收起数据板,像一道幽灵滑出阴影。
他的第一个“客人”很快上门了——一个被卓曜狙击撵得慌不择路的倒霉蛋,气喘吁吁,正想找个地方喘口气。
楚珩之没给他机会。在那家伙背对着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的瞬间,楚珩之从侧后方的断墙后无声无息地贴近。
手里不是刀,而是一块边缘锋利的碎金属片。
动作快、准、狠,对着对方手腕上的积分手环猛地一划。
“滋啦——”刺耳的蜂鸣响起。
那人惊愕回头,只看到楚珩之撩了撩刘海,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你......”
“下次喘气,记得找更安全的地方。”楚珩之打断他,声音没什么起伏,转身就走,留下对方在原地又惊又怒。
这只是开始。他的网,得撒得再开一点。
他故意在一片区域留下了“此处有埋伏”的假痕迹——几块摆放略显刻意的碎石,一点匆忙“掩盖”的脚印。
结果不出所料,两个互相警惕、却又都想抄近路的学员先后踏入了这片区域,都以为对方是埋伏者,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楚珩之就蹲在更高处的管道里,听着下面的动静,直到一方手环爆掉,另一方也伤痕累累、精神松懈的刹那,他才如同捕食的夜枭,骤然落下,精准地补上了最后一击。
一石二鸟。积分轻松到手。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移动,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目光偶尔扫过积分榜,看到季寻墨那高悬的名字和持续上涨的积分,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季寻墨这次跟吃了炸药似的,风格大变。
楚珩之微微挑眉,这不像他。
以他对季寻墨那点了解,那家伙虽然骨子里藏着疯劲,但在这种重要比赛里,通常更倾向于保存实力,后期发力,而不是一开始就跳出来当活靶子。
除非......他也发现了什么,觉得没必要再按部就班演下去了。有意思。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把季寻墨也纳入需要警惕和算计的名单前列。
楚珩之指尖在数据板上轻点,将季寻墨最新的活动区域标记为“高危,建议规避,可引导”。
他又看了看于小伍和秦茵那两个几乎重叠的光点,撇了撇嘴。
这两个连体婴,防御拉满攻击拉满,暂时动不了,标记为“不可接触区域”。
卓曜那小子,刚才好像受了什么刺激,跑得跟被狗撵似的......
楚珩之看着那个在狙击点之间不规则乱窜的光点,摇了摇头,心理素质有待提高。
不过,他逃跑的路线,倒是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他一边漫步,一边在脑中构建并实时更新着整个峡谷的动态模型。
谁和谁在哪儿交手了,谁的积分突然涨了,哪个区域能量波动异常......所有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中拼接、分析、推演。
做完这一切,他找了个能晒到一点午后余温的破墙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慢悠悠地啃着。
动作优雅,眼神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仿佛峡谷里所有的厮杀、挣扎、背叛,都只是他眼前一场宏大棋局上微不足道的落子。
他甚至有闲心推测,高层里到底是谁在搅风搅雨。
朱盛蓝?可能性不小,那老狐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心里指不定多黑。
宿凛?审问流程都能当做刑法使。几拳打爆三个绑架犯的脑袋。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况且能坐到那个位置,谁还没点手段。
高层为什么如此重视这次考核?仅仅是为了选拔人才?楚珩之不信。
团队赛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调查还在进行,个人赛却照常举行,甚至更加高调。
这里面,安抚人心、展示控制力是一方面,恐怕......也有借着这次混乱,进一步观察、甚至是“测试”他们这些所谓“天才”的意味吧?测试他们在绝对的压力和混乱下的选择,测试他们的忠诚,或者......可控性?
想到这里,楚珩之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他这辈子,只信冰冷的逻辑,只信博弈论里算无遗策的推演和贺锦言腰围68厘米——那是他亲自测出来的,绝对真实。
想到贺锦言,他心情莫名好了半分,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慵懒状态。
他来到一处地势稍高,能俯瞰一小片区域,同时又连接着几条通道的岔路口。
这里不算绝对安全,但视野还不错,是个......适合“撒网”的地方。
他停下脚步,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几个不同型号的磁力定标器,还有几个伪装成碎石的小型能量扰动装置。
他没有立刻布置,而是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风向,光照角度,甚至几处不易察觉的磨损痕迹。
然后,他开始动手。动作依旧不疾不徐,甚至带着点慵懒。
每一个装置的放置位置、激活角度都经过精确计算。
有的藏在石缝里,有的半埋在土中,有的甚至利用现有的金属残骸作为掩护和能量放大器。
他不是在布置陷阱,他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一张能引导、干扰、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这片区域人员流向和交战节奏的网。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找了个阳光恰好被巨石挡住,又能观察到下方大部分区域的角落,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他甚至从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水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
那姿态,不像是在危机四伏的个人赛战场,倒像是在剧院里等待好戏开演的贵宾。
很快,第一个被“网”影响到的棋子出现了。
两名学员前一后追逐着闯入了这片区域。
前面逃跑的那个慌不择路,触发了楚珩之设置的一个微型扰动装置,脚步一个踉跄。后面追击的见状大喜,加速冲上。
就在他即将得手的瞬间,侧方一个不起眼的磁力定标器突然激活,产生一股微弱的偏移力。
这股力量并不强,却恰到好处地让追击者的武器轨迹偏了那么几厘米。
“锵!”
武器擦着逃跑者的肩膀划过,砍在了空处。逃跑者惊出一身冷汗,趁机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另一条通道。
而追击者则因为用力过猛,加上轨迹被莫名偏移,身体失去了平衡。
楚珩之在高处,如同欣赏一幕拙劣的戏剧,面无表情地看着。
他没有出手收割,只是安静地看着那追击者骂骂咧咧地稳住身形,然后不甘心地朝着逃跑者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的网,不是为了快速获取积分,而是为了制造混乱,引导冲突,让这些“棋子”按照他设定的剧本互相消耗。
整个过程中,楚珩之都保持着一种奇特的松弛感。不像其他人在生死搏杀中的紧张亢奋,他更像是一个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暴君。
他的积分,就在这种慵懒而精准的节奏中,不显山不露水,却又坚定不移地向上爬升着。
如同潜伏在深水下的鲨鱼,耐心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时机。
这种感觉,不错。
楚珩之轻轻晃了晃水壶,听着里面所剩不多的液体晃动的声音,海蓝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沉寂的、掌控一切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