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江墨白蜷缩在被子里的脆弱模样,季寻墨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后悔、心疼、自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都化为了行动的动力。
“江执判,没事了,我在这儿,真的不走了。”
他一遍遍地,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温柔的语气保证着,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那裹着被子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
这个过程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季寻墨说得口干舌燥,几乎要把这辈子哄人的词汇量都用尽了,被子里那细微的抽动才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被角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轻轻扒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带着水汽、显得有些迷茫和委屈的深灰色瞳孔,悄悄地观察着他。
季寻墨立刻屏住呼吸,对他露出一个尽可能灿烂无害的笑容。
确认他真的没有离开的意图后,江墨白才慢慢把被子从头上拉下来,但依旧蜷缩着,只是眼神一直追随着季寻墨,仿佛怕一眨眼他又不见了。
他的脸颊比刚才更红了,像是染上了最上等的胭脂,连眼尾都泛着诱人的薄红。
季寻墨看着心疼,下意识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触手一片滚烫!
季寻墨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他猛地想起那本《S型号使用说明》里关于酒精摄入的注释——“生理上的排斥与代谢机制缺失”。
这压根不是普通的醉酒,更像是某种系统性的排斥反应!怪不得书上用加粗字体警告“无法饮酒”!
“草了。”季寻墨低骂一声,心头火起,不知道是气那些搞出这种设定的人,还是气自己莽撞地给他灌了酒。
但这股火气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因为他意识到,发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看着床上因为发热而显得有些昏沉、却依旧执拗地看着他的江墨白,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不再是小孩子了。
今天他成年了。成年不仅仅意味着可以组队,可以喝酒,更意味着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意味着要有能力去照顾重要的人。
慌乱和无措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种沉静的、类似于江墨白平日那种处事不惊的气质,开始在他身上浮现。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专注。
他先是起身,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江墨白紧紧攥着的被子整理好,确保他不会着凉,又不会裹得太紧不透气。
“江执判,你有点发烧,我去给你弄点降温的东西,就在这个房间里,不走远,你看着我,好吗?”
他耐心地解释着,像是在跟一个听不懂道理却需要安全感的孩子沟通。
江墨白眨了眨眼,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目光依旧紧跟着他,但没再表现出激烈的抗拒。
季寻墨快速行动起来。他先是去客厅,从存放应急药品的柜子里找出物理降温贴和医用散热凝胶。
回到卧室,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撩开江墨白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将降温贴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
指尖触碰到那异常光滑滚烫的皮肤时,季寻墨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但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接着,他挽起江墨白的袖子,挤出冰凉的散热凝胶,均匀地涂抹在他的小臂和脖颈这些血管丰富的部位,帮助散热。
他的动作很熟练,这些年他受伤是常事,基础的护理早已驾轻就熟,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些用在一向强大无比的江墨白身上。
江墨白安静地任由他摆布,只有在凝胶初接触皮肤时,因为冰凉而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深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季寻墨近在咫尺的、写满专注的脸。
做好物理降温,季寻墨又起身去厨房。他记得厨房的储物格里有一些基地自产的、具有安神舒缓功效的干草药。
他手脚麻利地烧水,找出干净的纱布包好草药,熬了一碗味道清苦但气味安神的简易版“醒酒汤”...或者说系统安抚剂更合适。
端着温热的汤碗回到卧室,季寻墨再次面临挑战——怎么让这位看起来意识不太清醒的执判官把药喝下去。
“江执判,喝点东西,会舒服一点。”他试着把碗递到江墨白唇边。
江墨白只是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微微蹙眉,抿紧了唇,显然没什么兴趣。
季寻墨没办法,只能像之前哄他那样,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
他极有耐心,每喂一勺,就轻声说一句“乖,张嘴”,或者“再喝一口就好”。
江墨白虽然不情愿,但在季寻墨持续的、温柔的攻势下,还是断断续续地,把一碗汤药喝完了。
喝完药,季寻墨又用湿毛巾仔细替他擦了擦脸和手,清理掉刚才折腾出的薄汗。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人造人毕竟本质与人类不同,没有复杂的消化系统和代谢负担。
在及时的物理降温和那碗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草药汤作用下,江墨白的体温似乎不再继续攀升,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他只是依旧看着季寻墨,眼神有些涣散,但那股不安和委屈已经消散了。
季寻墨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确保自己一直在江墨白的视线范围内。“睡吧,我就在这儿。”他轻声说。
或许是药效发作,或许是季寻墨的存在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江墨白的眼睫终于缓缓垂下,握着被角的手指也慢慢松开,陷入了沉睡。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季寻墨没有离开。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守着沉睡的江墨白。窗外的基地灯火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看着江墨白沉睡的容颜,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因为酒意和发热而显得异常柔和,甚至带着一种不设防的纯真。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保护欲、心疼和更深沉情感的东西,在他心底悄然滋长。
今夜之前,他或许还会因为那个未完成的吻而心绪不宁。
但此刻,那些旖旎的念头都被一种更踏实、更坚定的情绪取代。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江墨白散落在额前的一缕黑发别到耳后,指尖流连在那依旧有些发烫的皮肤上,久久没有离开。
成年礼的夜晚,没有狂欢,没有不醉不归。
而是在这片静谧之中,在照顾与守护中,季寻墨懂得了责任,也确认了自己想要守护一生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