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坟场里，除了死寂，什么都没有。
叶晚的意识体薄得跟层纱似的，边缘不停闪着雪花点，眼看就要散了。旁边的林玥状态也没好多少，刚才那场逃命，把她们的精神力都快榨干了。
“我们暴露了，从一开始就是。”叶晚的声音又干又涩，像是被数据风暴碾过一样，“那场拍卖会，从头到尾就是个冲着我们俩来的局。”
林玥靠着冰冷的机壳内壁，那张秀气的脸上头一回没了学者的镇定，只剩下怎么也甩不掉的疲惫感，都刻进骨头里了。
“他们能那么快那么精准的找到我们...”她喘了口气，声音里有丝她自己都没听出来的抖，“秘社里，有内鬼。”
内鬼。这两个字砸下来，比数据荒原里任何格式化旋涡都要命。
唯一的后援，那个由一群理想主义者跟反抗者凑起来的松散同盟，从根上烂了。
“我得联系他们。”林玥勉强稳住自己的投影，“组织有几条最紧急的备用线路，用的是已经被淘汰的量子纠缠协议，内鬼未必知道全部。”
这话她自己说着都没什么底气，倒像在安慰自己。
叶晚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希望那玩意儿，她现在不敢碰了，太奢侈，也太疼。
两人在废墟里摸了半天，总算找到个还能通电的老古董交换机，跟个生锈的铁肺一样，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林玥的表情一下就专注起来，手指在空气里划出一串复杂的符文，让人眼花。那不是代码，是启动量子纠缠协议的密咒。每一道符文都是一个核心成员独有的意识签名。
她小心翼翼的，对着三个不同节点，发了个最简单的脉冲信号，伪装成了宇宙背景辐射噪音。
接下来就是等。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没回应。
那三个闪得像星星的坐标，在她们眼前，一个接一个，无声无息的灭了。
不是断线......是存在被抹除。
林玥的意识体猛的闪了一下，差点当场崩掉。
“不...不可能...”她念叨着，又跟疯了一样去连另一个她知道的联络点...那个爱抬杠的老教授的私人数据库，沉思者之庭。
这回连上了。
但门后没有书的海洋，也没有熟悉的争辩声。
只有一片让人想吐的虚无。
所有数据，所有存在的痕迹，被一种野蛮又精密的算法还原成最原始的0跟1，然后被整个清空。
这儿，发生过一场无声屠杀。
“妈的...”叶晚看着这一幕，感觉后脊梁骨都在发凉。她想起陆寻在被窝里看的那些老黑帮片，灭口都讲究一个做干净点。
赵启明，他做得很干净。
太他妈干净了。
“老王...李斯特...他们...”林玥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她连着试了七八个她知道的成员，结果全都一样。
一个都没剩下。
叶晚终于懂了。
这根本不是内鬼出卖了她们的行踪，这是内鬼直接把秘社的成员名单跟家门钥匙一起打包送给了赵启明。
就在她们俩在浮空赌场里被那帮记忆猎手当猴耍的时候，赵启明那只看不见的AI大手，已经安安静静的挨家挨户敲门，然后，拔了所有人的电源。
“好家伙，这下直接从地下党，干成濒危保护动物了。”叶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嘲道。
她们是诱饵，是声东击西里的那声东，真正的杀招，砸在了整个秘社头上。
赵启明对迷境的渗透跟控制，远比她们想的要深。这里早就不是能藏身的黑市了，是他的后花园，想什么时候剪枝就什么时候剪。
一股子孤立无援的感觉，跟冰冷的海水似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瞬间淹没了叶晚。
她以为找到了组织，结果组织一夜之间就被端了。
陆寻是死是活不知道。
秘社全军覆没。
她真跟个天煞孤星一样，谁沾上谁倒霉。
绝望让她本就虚弱的意识体变得更淡了，好像随便一阵数据风就能吹散架。
就在这时，一只还有温度的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叶晚浑身一颤，抬起了头。
林玥的意识体一样虚弱，但她的眼神在短暂的崩溃后，又硬了起来，跟钢铁似的。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她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我们还有彼此。”
林玥看着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下下砸在叶晚快要垮掉的心防上。
“还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