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谁去”两个字就是颗忘了炸的哑弹，沉甸甸的悬在两人之间，把本就稀薄的空气都压实了。
死寂里只有服务器散热扇的嗡嗡声，单调的吟唱送葬曲，给某个即将远行的人。
“我去。”
叶晚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一下凿碎了凝固的沉默。她脸上没有赴死的悲壮，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就跟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的小事。
“你疯了？！”林玥条件反射的弹起来，熬红的眼睛瞪着叶晚，“不行！绝对不行！！这程序是我攒的，里面有多少坑跟不稳定的地方，只有我最清楚！你进去，不就等于直接跳绞肉机里吗？”
“有区别。”叶晚转身，直视林玥那双全是反对的眼睛，目光跟钉子一样扎人。“最大的区别，是我对陆寻的意识波动最熟。那不是一串冰冷数据，是他的求救信号，是他在火里伸出来的手。只有我能在一堆数据噪音里，第一时间认出他找到他。”
林玥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晚不给她机会，往前一步，那股决绝的气势逼得林玥下意识的后退。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叶晚的声音更冷了，“别忘了赵启明最想抓谁？是我。我就是那个最大的鱼饵，还是跳起来往他脸上甩巴掌的那种。只要我一头扎进他的花园，他全部的注意力还有防御系统，都会发了疯的扑向我。”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林玥。
“到那时候，你这个他视野之外的幽灵，才能在外面找到真机会。林玥，这不是技术问题，是仇恨问题。我的仇，我得自己去报。”
林玥彻底沉默了。
她看着叶晚那张被仇恨跟决心打磨得异常锋利的脸，明白她说的每个字都对。这套逻辑比她写的任何代码都致命，更无懈可击。
她输了。
“妈的。”林玥低声骂了句，用尽了全身力气。她颓然的坐回破椅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要把心肺里的绝望全吐干净。
“你说的对。”
再抬头，林玥眼神变了。犹豫跟不忍全被压下去，换上了一种和叶晚同款的，属于工程师的冰冷专注。
“脱衣服。”她吐出三个字。
叶晚没犹豫，脱掉满是机油味的外套。
林玥从一个金属箱里，拿出一套特制意识接驳装置。一排排冰凉的电极贴片，用细密的线缆连着个巴掌大的控制器，看着跟什么见不得光的刑具似的。
“珀耳塞福涅”程序被林玥稳稳的加载进去，幽蓝的光在控制器上流淌，是囚禁的鬼火。
林玥把电极片一片片贴在叶晚的太阳穴后颈跟手腕上，嘴里用不带感情的语速飞快确认计划。
“程序我做了最后魔改。一旦开始，它就是个癌细胞，会被核心防御系统疯狂锁定。三分钟，我算出的理论最长窗口期。你进去，找他，想办法把他从基石上剥离出来。”
“如果我三分钟没出来呢？”叶晚的声音很稳。
“时间一到，不管你在哪，干什么，我都会从外面启动自毁协议。”林玥的手顿了下，声音依旧平稳，“它会制造一场够大的数据爆炸，也许能给你多争取几秒混乱，让你趁机逃出来。”
她抬起眼，看着叶晚。
“也许...什么都争取不到，只会让你被撕得更碎。”
“我明白了。”叶晚点头，好像根本没听见后半句。
准备工作完成。
夜色深得跟墨一样。荒野的风从监测站的破洞里灌进来，呜呜的吹，是送行，也是哀悼。
两人最后一次检查所有装备跟连接线。叶晚把战术匕首插回腰间，紧了紧靴带。林玥死死盯着光幕上跳动的倒计时。
她们谁都没再说话。
不需要道别，也不需要祝福。
视线在冰冷昏暗的空气里最后一次交汇，她们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那是同盟的信任，走向深渊的觉悟，还有……无声的诀别。
林玥伸出手，重重的按下虚拟光幕上那个红色的“启动”按钮。
夜色，送了她们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