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空气闷的要死，全是金属烧焦的味。
叶晚那句“你现在的状态，非常不稳定”，就这么在小空间里飘着，散不去。
陆寻的喘息又粗又重。他靠着冰冷的车厢壁，老半天才舍得把视线从地上摔烂的拦截器，移到叶晚的脸上。
她脸上没关心，也没愤怒，就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陌生，里面掺着惊骇跟失望。
深夜。废弃印刷厂里，老旧机器在月光下拖出黑漆漆一坨坨的影子。
叶晚给陆寻递过去一杯热水，自己手里那杯却一口没喝。
“我们得谈谈。”她先说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却比车里那会儿的质问还冻人。
陆寻没吭声，就盯着杯子里那股扭来扭去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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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车里，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叶晚问的很直接。
“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片。”陆寻的声音很低还有点哑，“伊甸园里的，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就这些？”叶晚追问，眼神尖锐的想把他看穿。
陆寻身体一下绷紧，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指节都白了。他很想告诉她，告诉她脑子里那个冰冷的声音，那个自称“基石”的意志，还有那个把他当成错误数据随时准备格式化的他。
但他不敢。
他怕她看他的眼神，会从失望变成看怪物一样的恐惧。
“我脑子里……好像有另一个声音。”挣扎半天，陆寻还是决定说点实话，他想着怎么措辞才不那么疯，“它很冷，像个程序。它觉得陆寻的情感跟记忆，全是需要被清掉的bug。”
叶晚就那么静静听着，脸上一点表情都看不出来。
陆寻说完，紧张的看着她，像在等一个审判结果。
“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叶晚的诊断冷静的不像话，倒让陆寻没想到，“你在‘伊甸园’的经历太超常规了。你的大脑在自我保护，所以把最痛苦那段经历，弄成了一个‘别人’的形象出来。这事很常见。”
陆寻愣住了。ptSd？他知道不是，那感觉比这玩意儿要复杂跟恐怖的多。但他没法反驳，因为叶晚的解释听起来……太他妈科学了，太合理了。
“你需要休息，陆寻。”叶晚语气软了点，但态度还是很坚决，“所有行动都得停，你需要专业的心理干预。”
“不行！”陆寻吼了出来，他猛的站起来，热水洒了一手都没感觉。
他死死盯着叶晚：“我不能停！一停下来，我……我就会被它吞了！”
他眼里的惊恐真实到让叶晚心都揪了一下。但她看到的，只是个被创伤逼到极限，还死倔着不承认自己病了的病人。
俩人的谈话，就这么不欢而散。
一道新的裂痕，在他们俩之间悄悄的蔓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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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织网者”发来一份新的情报。
普罗米修斯科技正秘密转移一批数据，是从“海神之子”残骸里捞出来的，跟“基石项目”有关的早期实验数据。
看着屏幕上的运输路线跟时间表，俩人立马又吵起来了。
“路线会过第五区的中央交通枢纽，那里安保最强。我们该在外围想辙，比如联系老猫，走地下渠道买通一两个内部的人，搞到他们的数据副本。”叶晚手指在地图上划了条绕弯的线，“这要花时间，但最稳。”
“来不及。”陆寻直接否了，他指着地图上一个废弃磁悬浮轨道维修站，“运输队会在这换能源块，有十二分钟的空档。我能黑进他们的安保系统造个假警报，把大部分守卫调走。我们直接杀进去拷数据，然后闪人。”
叶晚的脸沉了下来：“太冒险了！！你忘了昨天是怎么失控的吗？！万一你行动的时候又出问题，我们俩都得死那儿！”
“那是意外！陈景山的声音是扳机，我不会再犯一样的错！”陆寻明显急了，心里的恐慌在催他，必须马上行动，必须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还是“陆寻”。
“普罗米修斯不是傻子，不会给我们慢慢渗透的机会！错过这次就真没了！”
俩人在昏暗的印刷厂里激烈的吵着，一个要稳，一个要搏。
这已经不是战术分歧了，是信任没了。叶晚不信陆寻的状态，陆寻又觉得叶晚的谨慎是在否定他，是想扔下他。
最后，陆寻看着叶晚，眼里的焦躁没了，只剩下累，累的像是在求她。
“叶晚，我知道我吓着你了。”他声音压的很低，“但你必须信我。别信那个‘基石’也别信什么英雄。就信我，陆寻。就这一次。”
叶晚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里面她熟悉的固执跟她不熟悉的恐慌。
理智在她脑子里疯狂报警，告诉她这是个天大的错误。但她最后还是没办法拒绝那双眼睛。
她付出了信任的代价，在那一刻，她还不知道这份代价有多沉重。
“好。”
叶晚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已经冷下来了。
“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