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肃奸的雷霆手段,如同在北狄精心编织的阴谋网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潜藏在绥远卫内部的毒牙被一一拔除,军心在铁血震慑下重新凝聚,但随之而来的,是北狄方面必然的疯狂反扑。斥候带回的紧急军情——北狄骑兵逼近、驱赶病畜意图污染水源,证实了顾长渊最坏的预料:对方已不再满足于暗处的蚕食,而是要明火执仗地发动总攻!
绥远卫城头,战旗猎猎,气氛肃杀。顾长渊一身玄甲,与张将军并肩而立,眺望着北方尘烟隐隐的地平线。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铁锈的味道,混合着城内尚未散尽的药草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紧张的临战氛围。
“将军,城防布置可已万全?”顾长渊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回大人!四门已加固,擂木滚石、火油金汁备足,弩车箭矢皆已就位!将士们知北狄狗贼用疫毒害我同胞,皆同仇敌忾,誓与城池共存亡!”张将军抱拳,声如洪钟,眼中燃烧着战意。
“好!”顾长渊颔首,目光锐利如鹰,“传令下去:水源地按最高戒备执行,凡有靠近者,无论人畜,杀无赦!另,将擒获的那几个北狄细作,押上西门城楼,剥去上衣,绑于旗杆之上!我要让城外那些狼崽子看清楚,这就是叛国通敌的下场!”
“得令!”张将军毫不迟疑,立刻命人执行。此举虽显酷烈,但在当前情势下,无疑是提振士气、震慑敌军的最有效方式。
命令下达,城头守军动作迅捷,很快,几名面如死灰的细作被拖上城楼,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成为了两军对垒前最刺眼的警示。城下远处,北狄游骑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一阵骚动后,缓缓退后了一段距离,但那股压抑的杀气,却愈发浓重。
战云密布,一触即发。
衙署内间,药香弥漫。林婉清依旧昏迷在榻上,对外界即将爆发的血战一无所知。陈院判和方淮、胡老轮流守候,用参汤吊着她微弱的生机。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脉搏在顾长渊每日以内力温养和珍贵药材的支撑下,总算维持住了那一线不绝如缕的生机。
然而,战争的阴影并未放过这方寸之间的宁静。午后,城外突然传来沉闷的战鼓声和隐约的号角声,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的巨响!北狄,开始攻城了!
巨大的声浪即便隔着重重屋宇,也清晰地传入了内间。榻上的林婉清,眉头无意识地蹙紧,呼吸似乎急促了一丝,仿佛在梦魇中感受到了外界的杀伐之气。
“外面……打起来了?”方淮脸色发白,担忧地望向窗外。
陈院判叹了口气,示意他稳住:“安心照料林大人,外面有顾将军和张将军。我等职责,是守住这最后的生机。”
话虽如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城破,则万事皆休。
城头的战斗异常惨烈。北狄骑兵悍不畏死,借着人数优势,轮番冲击城门,箭矢如蝗,云梯一次次架起。守军依仗城墙之利,滚木礌石倾泻而下,火油点燃了城下的尸体和攻城器械,焦臭的气味弥漫战场。顾长渊亲临一线指挥,他虽非职业武将,但冷静果决,调度有方,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堵住缺口,稳住阵脚。张将军更是勇不可挡,身先士卒,刀下不知斩了多少敌首。
然而,北狄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显然志在必得。更令人心悸的是,攻城间歇,北狄军中竟推出数辆古怪的投石车,投射的不是巨石,而是一些用皮革包裹、落地即碎的瓦罐!瓦罐破碎后,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恶臭,溅出的液体沾染到守军身上,立刻引起皮肤红肿溃烂!
“毒!是毒!”有兵士惊恐大叫。
顾长渊眼神一寒,厉声喝道:“所有人掩住口鼻!沾染毒液者立刻用石灰水冲洗!弩车瞄准那些投石车,给我砸烂它们!”
战局因这阴毒的伎俩而变得更加残酷。守军不仅要抵挡刀剑,还要防备无形的毒害,士气受到严重影响。
就在西门战事吃紧之际,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踉跄奔至顾长渊面前:“报——!顾大人!东……东城水源地上游,发现大量北狄死士潜入,意图破坏水渠!守军正在拼死抵挡,但对方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
双线受敌!顾长渊心头一沉。北狄这是要断水绝粮,内外夹击!东城水源若失,全城军民不出三日必溃!
“张将军,西门交给你!务必守住!”顾长渊当机立断,点了两百精锐,“随我去东城!”
他翻身上马,率军疾驰向东。东城外,靠近水源的山谷处,已杀声震天。数百名北狄死士如同疯虎,不顾伤亡地冲击着守军防线,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双方士卒的尸体。水源地的几处关键水闸已遭到破坏,浑浊的水流中隐约可见漂浮的死畜,恶臭扑鼻。
“杀!一个不留!”顾长渊眼中杀机暴涨,长剑出鞘,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他武功高强,剑法凌厉,所过之处,北狄死士如割草般倒下。麾下精锐见主将如此勇猛,士气大振,奋勇杀敌。
战斗异常惨烈,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顾长渊玄甲染血,身上添了数道伤口,却兀自死战不退。他知道,此地若失,满城皆亡!
就在战局胶着之际,突然,一名北狄死士头目模样的壮汉,发现了顾长渊的身份,眼中凶光一闪,竟不顾旁人,挥舞着狼牙棒,径直朝他扑来,势若疯魔!
“保护大人!”亲兵惊呼,纷纷上前阻拦,但那壮汉力大无穷,狼牙棒挥舞间,竟将数名亲兵砸飞!
顾长渊冷哼一声,不闪不避,迎身而上。剑棒相交,火星四溅!那壮汉武艺不俗,且搏命打法,一时间竟与顾长渊斗得难分难解。激战中,顾长渊一剑刺穿壮汉肩胛,壮汉却狞笑一声,竟任由长剑穿身,反手一棒砸向顾长渊头颅!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顾长渊危急中侧身闪避,狼牙棒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他趁势手腕一抖,长剑绞碎壮汉内脏,壮汉狂喷一口鲜血,轰然倒地。但顾长渊也因闪避动作,脚下踩到一片血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就在这时,另一名躲在暗处的北狄弓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支淬毒的冷箭,悄无声息地射向顾长渊的后心!
“大人小心!”一名眼尖的亲兵嘶声预警,扑身欲挡,却已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顾长渊凭借超凡的感知和反应,硬生生扭转身形,毒箭擦着他的肋部飞过,划破了铠甲和衣衫,带起一溜血珠!虽未中要害,但箭簇上的剧毒已然沾身!
一阵麻痹感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顾长渊闷哼一声,脚步虚浮,眼前发黑。
“大人!”亲兵们惊呼着围拢上来。
“别管我!杀敌!守住水源!”顾长渊强提一口真气,压住毒素,厉声喝道,手中长剑依旧指向敌军,但手臂已微微颤抖。
主帅受伤,守军一阵慌乱。北狄死士见状,攻势更猛,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这危急关头,突然,绥远卫城内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和一声清越的娇叱:
“顾大人莫慌!方淮奉林大人之命,特来助战!”
只见方淮率领数十名身着防疫司特有标识罩衣、手持药囊和特制盾牌的药工和医士,快步冲来!他们虽非战士,但行动迅捷,眼神坚定。方淮更是一马当先,手中银针闪烁,精准地射向冲在最前的几名北狄死士的穴位,竟让对方动作一滞!
“洒药粉!”方淮下令。药工们立刻将早已备好的、混合了石灰和驱毒药物的粉末扬洒出去,顿时白雾弥漫,刺鼻的气味让北狄死士咳嗽不止,攻势为之一缓。
“快!为顾大人解毒!”方淮冲到顾长渊身边,迅速查看伤口,取出银针和解毒药粉,手法娴熟地进行紧急处理。
这支援军的到来,虽人数不多,却如及时雨般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守军见之,士气复振,怒吼着将北狄死士一步步逼退。
顾长渊看着方淮,又惊又疑:“林大人?她醒了?”
方淮一边施针,一边快速低声道:“大人尚未苏醒,但昏迷前曾留有应对此类毒物攻击的预案和解毒方药。下官见城头毒烟起,便知不妙,特按预案前来!”
顾长渊心中巨震,看着眼前这些以医药为武器的“援军”,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上心头。婉清……即便在昏迷中,她的智慧和准备,依旧在守护着这座城,守护着他!
毒素在方淮的及时处理下被暂时压制。顾长渊深吸一口气,压下眩晕感,重新挺直身躯,长剑遥指溃退的北狄死士,声音响彻山谷:
“将士们!林大人与我们同在!杀!”
“杀!”
怒吼声震天动地,守军如同猛虎出闸,将残余的北狄死士彻底歼灭,牢牢守住了生命之源。
东城危机暂解,但顾长渊知道,真正的考验,远未结束。他肋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昏迷中的林婉清,依旧是这场风暴中,最脆弱也最坚韧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