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偏殿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烈的血腥气。昭昭倒在软榻上,面无血色,唇边蜿蜒着乌黑与幽蓝交织的毒血。那支摔落的飞燕玉簪静静躺在金砖地上,断翅的飞燕沾染着诡异的毒血,如同泣血的哀鸣。
“郡主!!” 陈院判的嘶吼带着绝望的哭腔。他扑到榻边,手指搭上昭昭颈侧,脉搏微弱得几乎消失,气息更是游丝一线!三重剧毒在心脉中彻底爆发,如同脱缰的毁灭洪流!
“药…原毒!快!” 陈院判状若疯魔,枯瘦的手颤抖着抓向那个装着黑鸠原毒的小水晶瓶!这是唯一的希望!解析原毒,以毒攻毒!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瓶子的刹那!
“别动!” 一声低沉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林铁山那覆盖着青铜虎面的高大身影如同铁塔般撞入殿内!他浑身浴血,玄色劲装多处撕裂,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冒着黑血,显然经历了惨烈厮杀!但他冰冷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陈院判的手!
“那毒…不能直接碰!” 林铁山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和一种洞穿生死的冰冷,“萧烬老贼…在模具匣子里…留了后手!”
他猛地将手中一个同样被鲜血浸透的、巴掌大小的扁平青铜匣子重重顿在小几上!匣子表面雕刻着狰狞的青狼图腾,狼眼处镶嵌的幽绿宝石已经碎裂,一道深深的爪痕几乎将匣子劈开!正是狼卫拼死从那个交接的青狼密卫手中夺回的、装着复刻玉簪模具的匣子!
林铁山精铁护手包裹的手指,极其小心地、避开了匣子边缘几处不起眼的微小孔洞和残留的、带着苦杏铁腥味的幽蓝粉末,猛地掀开了扭曲变形的匣盖!
匣内,并非预想中的模具图纸。只有一片边缘焦黑、被爆炸冲击得扭曲变形的薄薄青铜片!青铜片上,用极其精细的阴刻手法,刻着半幅残缺的、如同符咒般的繁复纹路!那纹路,竟与飞燕玉簪簪身上某些极其隐秘的暗纹有七分相似!
“匣内有机关!” 林铁山声音冰冷,“强开或触碰不对,立刻喷发剧毒黑雾!还有…自毁火磷!图纸…恐怕在交接瞬间就被那青狼卫带走了!只留下…这个!”
他指向那片残缺的青铜纹路,目光如刀般射向地上那支断翅染血的玉簪:“郡主…这纹路…您可认得?”
**断簪凝血,毒髓逆生**
陈院判的手僵在半空,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看着匣子边缘残留的幽蓝粉末,又看看昭昭濒死的惨状,再看看那片诡异的青铜纹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差一点…差一点他就亲手触发了致命的机关!
昭昭的睫毛在昏迷中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林铁山的话如同穿过无尽黑暗的微弱电流,刺激着她濒临溃散的意识。玉簪…纹路…
模糊的记忆碎片在剧毒的混沌中翻涌…是生母“玉儿”握着她的小手,在灯下细细摩挲玉簪的触感…是太后枯手将凤印交托时,簪尾嵌入印底的冰凉…还有…簪身某个极其隐秘的转折处,那细微的、仿佛天然玉纹的奇异凸起…
“簪…尾…转…三…” 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血的腥气,从昭昭干裂的唇间艰难挤出。
簪尾?转三?!
陈院判猛地一震!他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扑到地上,捡起那支断翅染血的玉簪!簪尾依旧光滑圆润,沾着她的毒血。
转三?怎么转?
陈院判的手指因恐惧和急切而剧烈颤抖。他想起之前昭昭开启紫檀密匣时的手法…是了!簪尾可以拧动!如同钥匙!
他屏住呼吸,用尽毕生的小心,捏住沾血的簪尾,尝试着…极其缓慢地…逆时针旋转!
一下…没有动静。
两下…簪尾似乎微微松动!
三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咬合声从簪身内部响起!
在陈院判和林铁山惊骇的目光中,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碧玉簪身,靠近断翅飞燕的下方,竟无声地滑开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隐秘暗格!暗格之内,并非机关,而是凝固着一小滴…色泽比醉骨花髓更深沉、几乎纯黑、散发着一种奇异甜腥与苦涩交织气息的粘稠液滴!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唤醒生命最深悸动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这是?!” 陈院判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
**狼匣藏锋,青眼入宫**
就在陈院判因玉簪暗格中的神秘液滴而心神剧震之际!
距离慈宁宫不远的西六宫,宜妃所居的“缀锦轩”内殿。
烛火通明,熏香袅袅,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
身着素雅宫装的宜妃坐在梳妆台前,保养得宜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帕,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面前,跪着一名低眉顺眼、穿着普通宫女服饰的中年妇人。
“娘娘…” 宫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宫外…递进来的消息…断了。‘青眼’大人…最后一次联络…只说了四个字…‘玉碎…将启’…”
玉碎将启!
宜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素帕,指节泛出青白。
“废物!” 她声音带着一丝尖利,却又强行压了下去,眼神锐利地盯着宫女,“他…他到底要本宫做什么?!这深宫大内…本宫如何‘启’那劳什子‘玉碎’?!”
宫女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呐:“‘青眼’大人说…时机…就在这几日…让您…务必…留意慈宁宫方向…还有…御药房新进的…那批…‘安神香’…”
安神香?!
宜妃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想起,前日御药房确实按旧例,给各宫主位都分发了新制的安神香料!她宫里…也领了一份!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她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绣墩也浑然不觉,几步冲到内殿角落的鎏金狻猊香炉旁!炉内,正袅袅升起着淡雅的青烟…
“快!熄了它!把香灰…全…全倒出来!” 宜妃的声音带着失控的惊恐!
宫女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掀开炉盖,滚烫的香灰烫得她惨叫一声,也顾不得了,抓起旁边的茶壶就浇了上去!
“滋啦!” 白气升腾!
浓烈刺鼻的香气混合着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宜妃捂着口鼻,死死盯着那堆湿漉漉、冒着诡异热气的香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后怕。玉碎将启…毒香…慈宁宫…下一个目标…是谁?
缀锦轩紧闭的殿门外,一株枝叶繁茂的石榴树阴影下。一个穿着低阶太监服饰、身形瘦小的身影,如同融化的蜡像,无声无息地紧贴着冰冷的宫墙。一只微泛着青光的独眼,在阴影中闪烁着毒蛇般冰冷而满意的幽光,正透过窗棂缝隙,冷冷地注视着殿内宜妃惊恐失措的身影。
青眼…已然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