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青光如瀑,倾泻而下,映得寝殿恍若白昼,将那九龙屏风上的金丝映得粼粼生辉。
官家枯指颤抖,鲜血自指尖滴落锦被,“茶弑父”三字蜿蜒如蛇,触目惊心,血珠浸入苏绣龙纹,竟泛起诡异紫芒。
刘德妃那张芙蓉面骤现狰狞,反手打翻药盏,乌黑汁液溅地即蚀,腾起缕缕青烟,夹杂着刺鼻的苦杏仁气——竟是见血封喉的“牵机引”!此毒源自南唐,昔年李后主便是饮此而亡,宋宫秘档中亦有所载,不想今日重现。
“老东西临倒醒得透亮!”她自牡丹髻中拔出金凤步摇,机括轻响,那华贵首饰竟化作三寸短剑,寒光逼人,剑身隐现蝮蛇纹路,“可惜这杯茶,本该送你父子黄泉相会!俺们山东老家的规矩,奉茶送客,今日便送官家一程!”
雾隐岛主见状嗤笑,其声如刮铁:“妇人家只会下毒暗算!早依本岛主之言取髓布阵,何至今日狼狈?”掌中玉髓幽光大盛,映得殿柱上暗藏的星槎符文纷纷浮凸流转,宛若活物,那些符文细看竟是《茶经》残句与星图交织,透着诡谲。
赵令渊急将虚弱的天子护在身后,软剑一抖,剑尖绽出万点寒星,直逼德妃,口中厉喝:“妖妇!尔等以茶为祸,玷辱圣洁,今日某便以这‘龙渊剑法’清君侧!”
阮流珠焦尾琴横陈膝上,十指疾拂,一曲《将军令》化作凌厉音波,与玉髓幽光悍然相撞,迸出刺目火花,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几盏悬着的官窑瓷灯应声碎裂,茶油溅地燃起蓝焰。
林素问急取茶胆欲为天子解毒,却见官家艰难摆手,以指蘸血,在龙纹锦被上续书:“茶非毒……器也……真凶……”
血书未竟,忽闻殿角那座紫檀木博古架后传来虚弱人声:“陛下圣明……真凶乃是以茶为媒,行魇胜之术!”
但见沈括自暗格中踉跄爬出,官袍破烂,手中高举半页焦黄纸片:“此乃臣从炼茶窟暗格所得——是先帝时废后巫蛊案的供词抄本!”
纸片飘落,赫然见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符咒:七盏越窑青瓷茶盅环列如北斗,每盅底皆暗刻一位皇子生辰八字,中央插着枚穿心金针!针身细若牛毛,却泛着幽蓝毒光。
沈括身侧忽闪出一名灰衣小吏,乃是钦天监漏刻博士杜衡,他疾呼:“大人!那茶盅排列乃依七政四余之星位,此乃邪术!”
刘德妃面色骤变,飞身欲夺,却被阮流珠一记音刃拦下,音波过处,削落她鬓角一朵绢制宫花“原来如此!”
赵令渊恍然击掌,“茶案是假,魇胜是真!尔等借毒茶掩盖巫蛊痕迹!昔年汉宫巫蛊之祸,今又重演,可叹!”
话音未落,雾隐岛主忽狂笑:“蠢货!何须魇胜?玉髓之力足可改天换地!”他猛将玉髓按入星槎船首凹槽,整艘迷你星槎顿时浮空,船身符文逐一亮起,射出炫目光柱笼罩官家!光柱中竟浮现《大观茶论》残卷幻影,字句如刀,逼向天子。
林素问腕间玉蝉剧震脱飞,与光柱悍然相撞,轰然巨响中,奇异幻景浮现在半空:竟是十年前的御花园暮春茶宴!
少年天子与诸王品茗弈棋,刘德妃着月白襦裙,正殷勤奉上建窑黑釉兔毫盏,那盏是福建进贡的珍品,釉面析晶如兔毫,宋徽宗曾赞其“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
忽有暗影自紫檀茶盘下弹出金针,疾如毒蛇,刺入当时还是太子的官家指尖!幻景中刘德妃的笑脸与此刻重合:“陛下可知?您饮的第一盏‘孝心茶’里,就掺了先帝心头血!这叫‘血茶引蛊’,俺们闽地秘传的方子!”
“毒妇!”官家猛地喷出口黑血,血中竟有金针游动如活虫!
沈括骇然:“是子母噬心蛊!以血亲为引,茶汤为媒,难怪太医院查不出!此蛊源自滇南,混入北苑研膏茶中,无色无味!”
刘德妃狞笑:“不错!老皇帝碍着咱们星槎大业,合该让位。偏你这孽障不肯听话,非要查甚么茶案……那曹锟也是废物,连个茶库都看不住!”她忽扬手掷出一把铜钱,钱孔中飞出的竟是淬毒茶针,直射沈括!
雾隐岛主不耐:“废话甚么!待本岛主抽了这丫头血脉炼髓,七玉归位……”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阮流璎突然反手将匕首刺入岛主后心:“岛主忘了?海姬最恨被人当棋子!俺们疍户有句话:‘潮水有信,人心难测’!”她身形疾掠向玉髓,“这北斗阵,合该由阮氏血脉掌控!”
此时,殿外闯入数名雾隐岛忍者,手持奇形茶具——东瀛唐物天目碗,碗中腾起毒雾,与星槎光华混合,顿成杀阵。
三方顿成混战!
星槎光华乱扫,击得殿柱轰塌,碎石四溅。
赵令渊软剑如蛟龙出海,使出一招“分茶剑式”,剑尖点破毒雾,直取忍者咽喉。
阮流珠琴弦再振,音刃削断一名忍者手腕,那手犹自紧握茶筅,筅丝散落如残雪。
林素问急从袖中取出茶胆,以银簪挑起,滴入官家口中,那茶胆遇血即化,泛出琥珀光泽,乃是宋代点茶法中的“茶膏”异变。
忽闻梁上跃下个灰衣人,身形瘦小如猿,竟是破瓢先生!他抖开随身枣木茶箱夹层,露出满格青瓷药瓶:“快服‘回龙饮’!此乃莳花叟以星槎残叶混合天山雪莲所制,专克茶蛊!”瓶塞方启,异香扑鼻,似兰似麝,正是建州蜡茶香气。
官家饮药后连呕黑水,水中金针遇气即化飞灰。
杜衡急取罗盘测位,惊呼:“此地茶气紊乱,星槎能量冲克紫微!需速离!”
忽闻地面传来三急两缓叩击声,智永禅师自地砖下探首,光头上沾满茶屑:“快从秘道走!曹汝贞正率火弩营赶来!弩箭皆淬了茶毒——用的是岭南断肠草煎汁!”
众人慌忙钻入暗道,但见两侧皆码放贴封茶箱,箱上“政事堂特供”朱印犹新,封条墨迹尚润,箱内竟是小龙团茶饼,裹着黄绫,乃御贡珍品。
暗道曲折通幽,壁上刻着《茶录》经文,字迹斑驳。
赵令渊忽觉身后风响,急回剑格挡,却是皇城司副使张莽追至,使一根茶杵为兵器,杵头嵌铁,呼呼生风。
“赵提刑!留下官家,俺请你吃碗‘赵州茶’!”张莽狞笑,茶杵直砸天灵。
赵令渊侧身避过,软剑缠杵,劲力一吐,杵断为二,里面竟藏暗器,飞出的却是毒茶针!
阮流珠琴音再起,音波震偏茶针,针射入壁,嗤嗤作响。
林素问急撒香粉——那是阮家秘制“海茶香”,遇毒即燃,蓝焰阻住追兵。
尽头竟是御茶库!库吏早被捆作一团,口中塞着揉碎的龙团凤饼。
莳花叟正守着红泥小炉煎药,炉上煎的竟是“七宝茶”,加入栗肉、胡桃等物,药香混茶气,氤氲满室。见官家至,老泪纵横:“老臣罪该万死!当年先帝崩逝前,曾密诏老臣暗查茶蛊,却遭刘德妃以小儿性命威胁……”他颤巍巍掀开墙角茶瓮,内藏黄绫血诏:“朕若崩,必查德妃茶事!”诏书一角染着暗红指印,触之犹觉阴寒。瓮底竟有一本《茶蛊秘录》,记录着历代茶毒案。
忽闻库外杀声震天,曹汝贞怒吼如雷:“逆贼滚出来!尔等可知这茶库地下埋着什么?”
轰隆巨响中,地面裂开巨缝,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宫墙竟是以星槎残骸砌成,泛着非金非玉的冷光,壁上刻着《宣和北苑贡茶录》的邪异变文,中央汉白玉祭坛供着六枚玉髓,唯缺最后一枚!幽蓝光芒流转间,隐约可见壁面刻满星图,其轨诡谲异常,星点竟是茶沫凝成。
“原来整个皇宫竟建在星槎之上!”林素问惊叹未已,腕间玉蝉忽飞向祭坛,与玉髓共振鸣响。
坛心缓缓升起具水晶棺,棺中卧着个与官家面容相似的男子,心口插着枚龙纹金针——正是先帝遗骸!龙袍心口处那片深褐,竟是干涸心血,旁置一套银茶具,壶嘴犹带茶渍。
曹汝贞狂笑:“陛下可知?您每日所饮御茶,皆是用这老儿心头血焙制!这叫‘心血茶’,俺们曹家祖传的秘法!”
刘德妃声音自后传来:“多嘴!”一剑刺穿曹汝贞后心,“养不熟的狗,正好祭阵!俺们刘家的‘分茶术’岂是你能窥破的?”她挥袖甩出血淋淋的罗盘,六枚玉髓应声飞起,罗盘指针竟是茶针制成!
地动山摇间,星槎遗骸全面苏醒,穹顶现出浩瀚星图,星辰如茶沫漂浮。
刘德妃立于祭坛厉喝:“赵令渊!若不想官家步先帝后尘,便交出那丫头!她的玉蝉血脉,正是第七玉髓所化!”
玉蝉突迸强光,林素问梦中景象再现:星槎坠毁时,有枚玉髓融入逃难孕妇腹中……世代传承,直至她身!
官家忽挣扎起身,咬指血书:“朕以天子血,破尔邪阵!”血滴落处,玉髓光华骤黯。
刘德妃暴怒欲扑,却被阮流珠姐妹双琴合璧阻住,一曲《广陵散》激得她鬓发散乱,金簪落地,化为小蛇游走。
赵令渊软剑如龙,直取祭坛,剑尖点破三只茶盅,盅碎符消。剑尖触及水晶棺刹那,整个地宫忽静——先帝遗骸竟睁双眼,口中缓缓吐出一枚蜡丸。丸破现薄绢,上书:“朕早知茶弑之祸,故意饮鸩,留此证物。真凶乃……”
最终名姓被永封于将启的星槎核心中,唯余半阙血诗:“玉蝉鸣冤日,茶烟蔽月时。星槎重归处,犹见故人痴。”
忽闻地宫深处传来莳花叟悲啸:“茶奴我孙!爷爷替你报仇了!”但见老人抱着具孩童尸身,纵身跃入星槎核心光涡!强光爆射中,所有玉髓骤然黯淡——竟是舍身毁阵!光涡中竟浮现宋代斗茶景象,茶筅搅动,沫饽如雪,转瞬湮灭。
烟尘散尽,刘德妃早已遁去,唯留地宫残骸。
官家抚棺痛哭间,忽有宦官急报:海州八百里加急!雾隐岛主力围攻市舶司,扬言要“以万民血祭星槎”!
赵令渊拾起地上半片玉髓,但见其中映出陌生海域,有巨舰轮廓若隐若现,舰旗上绣着茶盏纹样,似是东瀛唐船。
杜衡忽指星图残影:“大人!那舰航向,竟是往福建北苑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