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我又被噩梦攫住。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我分明站在岸上,却能清晰感觉到喉间被红绳勒出的刺痛。
原主的脸在水下浮起,她睁着死不瞑目的眼,指尖抠着我的绣鞋,泥浆混着血从她指甲缝里渗出来:阿姊,她们推我......推我进听雨轩的池子......
我猛拍床沿坐起,冷汗顺着后颈滑进中衣,像有条冰凉的蛇在爬。
春桃被惊醒,举着烛台踉跄过来:小姐?
可是又魇着了?
烛火映得她脸上全是担忧,我却盯着帐子上的银钩出了神。
原主明明是溺死在东园荷花池,为何梦里总出现爬满藤蔓的水榭?
我掀了被子下地,踩得青砖生疼:取府志旧图。
春桃应了,从箱底翻出卷了边的《相府舆图》。
我抖开一看,东园标着清涟池,西园角落却有个褪色小楷——听雨轩。
注脚写着:先夫人(我生母)所建,十年前遭火毁,封园至今。
我捏着舆图的手发紧。十年前?王氏进相府正好是十年前。
第二日卯时,我让春桃把府里近三月的巡夜记录全抱来。
系统【察言观色】功能在眼前浮起淡蓝光幕,逐行扫描墨迹。
当扫到赵三的名字时,蓝光突然凝成红点——他近三日的西园角门巡查勾记三更一栏的圈多画了两笔,墨迹重叠处晕开,像团小乌云。
春桃。我合上记录册,去库房取些安神香,给赵三送过去。
春桃捧着青瓷罐犹豫:可赵三那老货...上月还偷拿了厨房的腌肉。
罐子里掺点薄荷。我指尖敲了敲桌面,你递给他时附句:老爷说西园有狐祟,更夫若漏巡,按家法抽二十鞭。
春桃眼睛亮起来,抱罐子跑了。
当夜我倚在窗下,看月亮爬上西墙。
子时二刻,赵三提着灯笼晃进角门,灯笼光在墙上投出个摇晃的影子。
他走两步就回头,灯笼差点摔了,嘴里念叨着狐仙饶命,脚步虚得像踩在棉花上。
我摸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冷笑。若他真清白,何必怕狐影?
子时三刻,我换上玄色斗篷。
春桃举着剪烛刀要跟来,被我按住手腕:守好映月阁,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染了风寒歇下了。
她眼眶立刻红了:小姐...园子里黑黢黢的,万一......
我有数。我把斗篷帽子压得低低的,若半个时辰没回来,你就去前院敲老爷书房的门。
相府的夜静得能听见露水滴在芭蕉叶上的响。
我贴着西墙走,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条随时会缠上来的蛇。
西园角门的锁锈得厉害,可锁舌上有道新鲜的刮痕——有人用细铁丝撬过,不超过三日。
我摸出发间银簪,轻轻一挑,锁开了。
水榭的气味先涌出来。
腐叶混着青苔,还有股说不出的腥,像血在泥里泡久了。
我踩着青石板往下走,石阶上滑溜溜的,沾了满鞋淤泥。
月光落在水面上,把水榭的倒影切成两半,倒像是座沉在水下的房子。
原主,你是不是在这儿?我对着水面轻声说,声音撞在廊柱上又弹回来,惊得池边青蛙跳下水。
手刚触到池底的淤泥,指尖就硌到硬物。
我屏住呼吸,慢慢抠出来——是半截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花瓣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渍。
我的血地冲上头顶——这是原主及笄时,父亲亲手给她戴在鬓边的并蒂同心簪!
更冷的是缠在簪身上的红绳。
那绳结歪歪扭扭,像垂死的人最后挣扎着打的——和我梦里勒住原主脖子的绳结,一模一样。
沈小姐。
声音从背后传来,像片沾了水的叶子,轻轻落在后颈。
我猛地转身,看见林修远立在梧桐树下。
他穿着月白衫子,在夜色里像团要化掉的雾,可那双眼却亮得瘆人,像淬了毒的刀。
他手里捏着半块玉簪残片,和我刚捞起的那截严丝合缝。
月光漏过梧桐叶,在他脸上割出细碎的影子,他却笑了,唇角翘得像看见最心爱的玩具: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我攥紧玉簪,指甲几乎要扎进掌心。
系统在眼前疯狂闪烁,【察言观色】提示他情绪值异常——痴迷度97%,危险度99%。
三哥哥这是?我压着声音,尽量让语气像寻常问安,深夜来西园,可是寻什么宝贝?
他没接话,只是一步步往我这边走。
靴底碾过落叶的声,比打更的梆子还响。
我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廊柱,正想往假山后躲,忽然听见东边传来脚步声。
是巡夜的梆子声!可今儿该是戌时换班,怎么提前了?
我贴着廊柱往外看,月光里晃过玄色衣角——是顾昭珩。
他穿着劲装,腰间悬着玉牌,两个暗卫跟在身后,脚步轻得像猫。
林修远顿住脚,目光在顾昭珩身上扫了扫,又转回我脸上。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转身隐进树影里,连衣角都没带起风。
顾昭珩走到池边,弯腰捡起块石子,地扔进水里。
涟漪荡开时,他忽然说:这池子十年没清过,倒藏了不少旧物。
我屏住呼吸。
他背对着我,声音却像长了耳朵,直往我藏的假山缝里钻:沈小姐若查真相,靖王府的暗线...或可一用。
暗卫在远处咳嗽一声,顾昭珩拍了拍袖口的灰,转身往角门走。
他经过我藏的假山时,脚步顿了顿,又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往前。
等他的影子彻底消失,我才滑坐在地上。
后背全是冷汗,把斗篷都浸透了。
系统提示音地炸响,眼前浮起金光:
【见习谋士→初级谋士】升级成功!
【证据收集】功能已解锁:自动标记可疑物品,智能关联线索链。
我摸着袖中发烫的玉簪,忽然笑了。
王氏烧了七封信,林修远藏了三年秘密,顾昭珩递了半块踏脚石——可他们都不知道,我手里这截玉簪,才是掀开盖子的那把刀。
回映月阁时,春桃正抱着被子在门槛上打盹。
我轻手轻脚推开窗,把玉簪放在妆匣最底层。
月光漏进来,照得簪身泛着幽光,像谁在暗处盯着。
我摸出妆台抽屉里的隐墨药水,沾了点在指尖。
等明儿天亮......
小姐?春桃揉着眼睛爬起来,可是又做噩梦了?
我把药水收进暗格,转身对她笑:不,是要醒了。
玉簪在匣底静静躺着,借着月光,我好像看见内壁有极细的刻痕,像被谁用针轻轻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