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楼的飞檐在晨曦里镀了层金,我摸了摸披风上被顾昭珩焐热的银扣,转身对玄影道:“旧厅门窗用桐油浸过的铁钉封死,钥匙用玄铁重铸。”他垂首应“是”时,发尾还沾着昨夜雨珠,落在青砖上“嗒”地一声。
回府的马车帘角被风掀起,我望着车外渐亮的天色,指节抵着唇——阿苦的遗稿里那页“心器融合”必须烧,可灰烬里得留半句“青鸾血引镇压逆脉”。
春桃旧婢在院角焚纸时,我故意站在廊下,听她抽抽搭搭哭:“小姐昨夜把妆匣里的瓷片全吞了,说要剜心……”话音撞在院墙上弹回来,混着焚纸的焦味钻进我鼻腔。
影鸦的影子在院外槐树上晃了晃,我低头抚过腕间银链,系统在识海轻鸣:饵,撒下了。
三日后未时,心网突然像被细针扎了一下。
我正翻着《大宁舆图》,笔杆“啪”地断成两截——夜枭子到了。
城南破庙的沙粒混着北风灌进窗缝,我盯着顾昭珩让人送来的更漏图,红笔圈出两处:西墙第三块砖松动,墙角老槐有夜鸦蹲守。
当夜亥时,春桃的哭声又起:“小姐把铜镜砸了,说要照见心口的鬼……”我缩在妆台前,指尖掐进掌心,听着墙外沙响由远及近——他在确认,确认我是不是真疯了。
子时二刻,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
我抬头,一枚黑羽箭钉在树干上,尾端素笺被月光照得发白:“若求解脱,子时三刻,归雁楼顶见。”
登楼时风卷着衣角,我腕间朱砂线缠了三圈——“影线共感”已开,能锁住二十步内的心跳。
归雁楼的飞檐比记忆中更高,我扶着栏杆往上爬,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着风声,一下,两下,突然——
“咚。”
檐角黑影翻落时带起一阵风,我退半步,看清他腰间青铜哨的纹路:是青鸾阁“夜枭”的标记。
他没说话,只从怀中取出半卷泛紫的竹简书,竹片边缘有焦痕,像被火烧过又拼起来的。
我指尖刚触到竹片,心网“轰”地炸开。
“原主溺亡当夜,王氏得令‘制造意外’,苏晚晚奉命‘哭诉冤屈’……”
竹简书的字迹在我眼前跳动,后面那句像冰锥扎进太阳穴:“顾昭珩微服查案,系青鸾阁故意泄露‘沈家藏秘典’,诱其介入。”
腕间银链突然烫得灼人,我死死攥住竹片,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原来他最初靠近我,也是局?
“我要见主祭。”我喉间发颤,故意踉跄两步扶住栏杆,“用……用心器换条活路。”
夜枭子的黑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他”
就是现在!
我闭眼发动【反溯·贯通】,识海里银链骤然绷直,顺着他的话音往回扎——十年前血月之夜,少年跪在青石地宫,掌心被匕首划开,血珠滴进青铜鼎,唇齿开合:“吾舌为钥,吾声为锁,若有违誓,永缄其口。”
誓言的烙印在他识海里亮得刺眼,我冷笑,心网凝成银链虚影,顺着血契倒推——
夜枭子突然捂住喉咙,双眼瞪得滚圆。
他踉跄后退,指尖抠住青瓦,想吹腰间的青铜哨,可喉头只发出“嗬嗬”的闷响,像被人掐住了气管。
“你每说一句谎,这链子就紧一分。”我攥着竹简书逼近,风卷着我的素衣猎猎作响,“现在,你连求救都做不到。”
他突然扑过来,指甲几乎要抓瞎我眼睛。
我侧头避开,玄铁钥匙从袖中滑出——归雁楼旧厅的钥匙,还带着我体温。
“清棠!”
顾昭珩的声音混着风声撞进耳朵,我转头,见他带着玄衣暗卫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腰间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夜枭子看见他们,瞳孔剧烈收缩,突然用牙咬开指尖,在青瓦上用血画符——可刚画两笔,血就顺着嘴角淌下来,他张着嘴,血沫混着涎水往下滴。
系统在识海轰鸣:【誓缚·初启】——可禁言说谎者三息,代价:喉间撕裂。
我捂住嘴,尝到腥甜,抬头时正看见北方天际有红光腾起,像极了母亲当年绣在帕子上的并蒂莲。
“带下去。”顾昭珩走到我身边,将我冰凉的手裹进掌心,“地窖里备了冰魄草,他伤不了自己。”
夜枭子被暗卫架着往下拖,经过我身边时突然抬头。
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却还梗着脖子,喉结剧烈滚动——他在无声地骂我,或者咒我。
我摸了摸发疼的喉咙,把竹简书塞进顾昭珩手里:“去查,北境寒窑。”
他低头看了眼竹简,又抬头看我,目光里的温度比刚才更烫:“好。”
归雁楼的钟在此时敲响,我望着夜枭子被拖进阴影里的背影,突然想起他说“你母亲也曾如此求过”。
风掀起我的衣袖,腕间银链闪了闪,像在应和北方那道红光。
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