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乌云吞尽的刹那,祭母那道虚影突然发出沙哑的冷笑,声线像锈刀刮过青铜:“小丫头,你当封住我这缕残魂就能斩断百年因果?沈家地脉之下——”她的怨毒穿透魂狱禁制,“埋着七十二具‘代命婢’,她们才是真正的祭品!”
我心口一震,掌心的系统金纹突然灼烫。
系统提示音炸响在耳畔:“侦测到群体怨念锚点,强度S级。建议激活‘逻辑推理·链式溯源’。”
指尖按在眉心,闭眼回溯。
嫁衣绣娘咽气前唇角那道金线纹路,突然与地宫壁画里跪拜的女子服饰重叠——那些被我当作“自愿殉主”的绣娘,她们的微笑根本不是虔诚,是被洗去记忆后重塑的信仰。
所谓“代命”,不过是玄牝会给她们套的枷锁。
“老吴!”我转身抓住祭坛火师的手腕,“重开义祠地门。”他的手在发抖,却还是立刻应下,火折子“噌”地窜起蓝焰,在地砖缝隙里画了个逆时针的火符。
地门开启的瞬间,霉味混着腐木气涌上来。
春桃举着烛台跟在我身后,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晃,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越往下走,温度越低,我的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声撞着石壁回响。
当烛光照到第一具石棺时,春桃的烛台“当啷”掉在地上。
一排石棺整整齐齐码在两侧,每具棺盖都刻着“代命”二字,笔画里填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我蹲下身摸了摸棺沿,石质沁着冰碴子,顺着指腹往骨头里钻。
撬开最中间那具,霉灰簌簌落下来——里面是具二十来岁的骸骨,腕间系着红绳,绳结是我在苏晚晚房里见过的“归顺结”。
“小姐……”春桃的声音发颤,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骸骨的手腕。
下一秒,她的瞳孔突然翻白,脖颈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般向后仰,喉间发出不属于她的幽声:“她说……我们是被选中的‘影女’……只要主上成祭,我们就可转生为嫡……”
老吴“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石板:“这是玄牝会的‘影女祭’!我曾听上代火师说过,她们被喂下忘忧散,洗去前尘,只记得‘为主上献祭可脱贱籍’……”
我攥紧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原来玄牝会的阴谋比我想的更深——哪怕我今天逃了,她们也会用这些被洗去意志的“代命婢”,再培养出下一个“沈清棠”。
“把母亲的锦囊拿来。”我对春桃说。
她打了个寒颤,从怀里摸出那方用母亲遗发缠绕的锦囊,锦缎边缘还留着我小时候扯出来的线头。
锦囊刚触到中央石坛,千丝判的虚影突然凝实几分,声音像碎玉相击:“血脉共鸣,可启记忆之井。”
井底的水突然翻涌,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
我凑近些看,水面渐渐映出画面——百年前的枯井里,一个梳双螺髻的少女被人推下来,头顶落石“轰隆”封口。
她在黑暗里爬,指甲抠进石壁,血肉模糊;她啃食身边同样被活埋的同伴尸骨,喉间发出呜咽;第三年的最后一天,她咬破手指,在井壁写下‘嫡者皆该死’,血字未干便断了气。
那张脸,与祭母青铜面具下扭曲的面容重叠。
“你恨的不是我。”我伸手触碰水面,涟漪荡开,少女的脸变得模糊,“你恨的是自己从未被当人看过。”
地宫里的烛火突然全亮了。
老吴抬头看我,眼里的惧意淡了些:“姑娘要如何处置这些石棺?”
“迁出地宫。”我站起身,“按沈家族规改葬为‘守脉义婢’。碑上不书名,只刻‘曾为人女,亦应归土’。”
“她们是敌人!”老吴急得直搓手,“玄牝会用她们害你……”
“她们是被利用的姐妹。”我打断他,“若我不承认她们的痛,那我和那些踩着庶女上位的人有何不同?”
话音刚落,腕间银链突然泛起金光,“咒纹织体”自动激发。
我看着石棺缓缓升起,被地宫的役鬼托着往地面去,碑石上不知何时浮起一行虚字:“你们的名字,由我来记。”
当夜,我在书房写密令。
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层薄冰,我咬破指尖,用血代替墨——第一封给暗卫,彻查京中所有隐秘绣坊;第二封给账房,追缴“饲恩婆”吴氏历年账册;第三封给守陵军,封锁北陵地宫入口,设七重禁制。
刚收笔,腕间银链突然灼烫如炭。
我猛地抬头,窗纸上映着个影子——是那只由灰烬凝聚的凤凰虚影,正扑棱着翅膀盘旋。
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隔着窗棂与我对视片刻,突然俯冲而下,“唰”地没入我心口。
系统轰鸣声响彻脑海:“顶级谋士·心战统帅,觉醒倒计时:85%。”
掌心的绢帛“腾”地烧起来,没有火星,只有残灰簌簌落在案上,拼出两个字——“还债”。
我吹开残灰,抬头时正看见春桃抱着薄被站在门口。
她的脸色白得像纸,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眼底泛着青黑。
我招招手让她过来,给她披了件斗篷,却触到她冰凉的指尖。
“小姐,我……”她张了张嘴,又咽回去,“就是有些困。”
我没追问,只是替她理了理乱发。
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春桃靠在我肩头,呼吸渐渐均匀,可我分明看见,她睫毛在剧烈颤动,嘴角渗出一丝极淡的血。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
这夜的风,比地宫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