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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迷雾内部,并非预想中的粘稠或窒息感。

沈砚之在踏入光华的瞬间,只感觉仿佛穿透了一层冰凉而富有弹性的水膜,周遭的景象骤然剧变。外部盆地的景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流转不定的虹色光海。上下左右,前后四方,全都充斥着这种瑰丽而迷幻的色彩,失去了所有参照物,空间感在这里彻底失效。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类似坚实云层的触感,软绵却足以承重,行走其上,步伐会带起一圈圈微光涟漪,向四周扩散,但很快又被更多的流光吞没。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心脏在胸腔内有力的搏动声,以及身后铁砧和毒蛇同样紧张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亡魂隘口的嘶鸣、高原的风声、甚至是空气流动的声音,在这里全都消失了。这是一种足以将人逼疯的绝对静默。

「老板,能听到吗?」铁砧的声音通过内置的微型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但勉强可辨。看来短程通讯在这种环境下也受到了极大干扰,但尚未完全中断。

「可以,保持通讯,报告情况。」沈砚之压低声音回应,同时迅速环顾四周。他的视觉在这里受到了严重挑战,过多的色彩和流光严重干扰了距离和形状的判断,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铁砧和毒蛇模糊的轮廓。

「生命体征监测正常,老板,毒蛇,你们的心跳和呼吸频率偏高,但在可接受范围。」铁砧的声音稳定了些,显然在努力履行他的职责,「环境数据……见鬼,所有读数都在疯狂跳动,无法建立有效模型。能量场强度超高,但性质未知,无法判断对人体长期影响。」

「视觉受限严重,超过五米外无法有效观测。未发现明显威胁,但……感觉很不舒服,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毒蛇的声音传来,带着狙击手特有的敏锐和一丝压抑的不安。她紧握着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始终放在扳机护圈外,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沈砚之有同感。这片七彩迷雾看似美丽无害,却潜藏着一种更深层次的诡异。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仿佛整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活物,正冷漠地观察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铁砧,信号强度。」沈砚之最关心这个。

「有变化!静心石靠近后,那个规律信号的强度提升了大约30%!稳定性也好了很多!」铁砧的声音带着兴奋,「方向……指向我们一点钟方向,但这里的空间很奇怪,指针在轻微摆动,方向感不可靠。」

「跟着信号走。注意脚下和周围环境变化。」沈砚之下令。他尝试调动体内那几乎干涸的守护之力,只能勉强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微不可察的、几乎与流光同化的微弱屏障,聊胜于无。在这里,他更多地需要依赖经验和直觉。

三人呈紧密的三角队形,由沈砚之打头,铁砧居中监测信号和生命体征,毒蛇断后警戒,小心翼翼地朝着铁砧指示的一点钟方向前进。

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光晕都会荡漾开,仿佛踩在液态的光之上。周围的七彩流光如同有生命的绸带,缓缓飘动,偶尔会掠过他们的身体,带来一种冰凉的、轻微的触电感。

行进了大约十分钟,周围的景象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无穷无尽的虹色光海。若非铁砧不断确认信号在缓慢增强,他们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在原地踏步。

「等等!」毒蛇突然低声喝道,举起了拳头,示意停止前进。

沈砚之和铁砧立刻停下,警惕地蹲下身体,借助(并不存在的)掩体观察。

「一点钟方向,大概十五米外,色彩流动的 pattern (模式)有点不一样。」毒蛇通过耳机快速说道,她的动态视力和对细节的观察力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那片区域的流光旋转速度更快,颜色偏蓝紫色,中心好像……有个模糊的阴影。」

沈砚之眯起眼睛,努力聚焦。在毒蛇的提示下,他确实看到了那片区域的异常。那里的流光如同一个微型的漩涡,蓝紫色的光华格外浓郁,而在漩涡的中心,似乎有一个不规则的、相对黯淡的阴影,若隐若现。

「信号源指向那里吗?」沈砚之问铁砧。

铁砧快速操作着探测器,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波动着。「无法精确定位到那个阴影,但信号强度的确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最强。老板,要靠近吗?」

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但也可能是唯一的路径。

「缓慢靠近,保持警戒。」沈砚之做出了决定。他拔出腰间的战术手枪(虽然不确定在这种能量环境下,物理武器能有多大效果),示意毒蛇从侧翼迂回提供掩护,自己则和铁砧缓缓向那个蓝紫色漩涡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个模糊的阴影逐渐清晰。那似乎……是一块悬浮在流光中的、不规则的黑曜石般的物体?表面光滑,反射着周围的七彩光芒,但其本身却呈现出一种吞噬光线的纯黑。

就在他们距离那块“黑曜石”大约十米左右时,异变陡生!

「嗡——」

一股低沉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仿佛整个空间都随之震动了一下。沈砚之三人同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仿佛大脑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摇晃。

紧接着,周围原本缓慢流转的七彩流光骤然狂暴起来!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无数道色彩斑斓的光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疯狂穿梭、碰撞、缠绕!原本相对平静的光海瞬间变成了狂暴的能量乱流!

「小心!」沈砚之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一道赤红色的光带就如同鞭子般抽向他面门!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手臂上那层微弱的守护屏障与红光接触,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屏障瞬间黯淡,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传来!

几乎是同时,无数道光带从四面八方袭来!蓝色冰寒,绿色带着腐蚀性的酸意,黄色沉重如山,白色锐利如刀……这些流光仿佛具备了实体攻击属性!

「开火!」毒蛇娇叱一声,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吐出火舌,子弹射入狂暴的光流中,却如同石沉大海,只激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涟漪,根本无法阻挡光带的侵袭。她迅速意识到物理攻击效果甚微,转而依靠灵活的身法进行闪避,同时用军刀格挡,军刀与光带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溅起一溜火花!

铁砧的情况最危急。他背着沉重的设备,行动不便,一道幽蓝色的光带擦着他的肩膀掠过,他厚重的防寒服瞬间被冻结了一大片,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动作立刻变得僵硬迟缓。

「不行!干扰太强!探测器要过载了!」铁砧一边狼狈地躲闪着袭来的光带,一边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和刺眼的红色警告,焦急地喊道。

沈砚之眼神一凛。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这些狂暴的能量光带撕碎!必须想办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块悬浮的“黑曜石”。在如此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唯有那块“黑曜石”周围相对平静,仿佛一个风暴眼。那些疯狂的光带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它所在的那片区域。

「向黑石靠拢!那是安全区!」沈砚之大吼,同时一把抓住行动不便的铁砧,奋力向“黑曜石”的方向冲去。毒蛇心领神会,一边用精准的点射(尽管效果不佳)干扰逼近的光带,一边紧随其后。

这段不到十米的距离,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和凶险。沈砚之将所剩无几的守护之力全部凝聚在身前,形成一面摇摇欲坠的淡薄光盾,硬顶着无数光带的抽打、切割、冰冻和腐蚀,一步步向前推进。光盾不断明灭闪烁,仿佛随时会破碎。

铁砧咬着牙,忍着肩膀的冻伤,拼命跟上。毒蛇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利用惊人的反应速度,在密集的光带攻击中寻找缝隙,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次次致命袭击。

终于,在沈砚之的光盾即将彻底崩溃的前一刻,三人踉跄着冲进了“黑曜石”周围大约三米半径的相对平静区域。

果然,一进入这个范围,那些狂暴的光带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绕行,不再攻击他们。只是在外围更加疯狂地穿梭咆哮,将这个小小的安全区映照得光怪陆离。

「呼……呼……妈的,这地方太邪门了!」铁砧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肩膀处的冻伤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他赶紧检查设备,幸好核心部件没有损坏,但探测器暂时无法使用了。

毒蛇靠在无形的边界上,快速更换了弹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狂暴的能量乱流,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刚才的嗡鸣是触发机制?我们靠近这块石头,触发了防御系统?」

沈砚之没有回答,他同样消耗巨大,胸口剧烈起伏。他先是检查了一下铁砧的伤势,确认只是皮肉冻伤,并无大碍,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黑曜石”。

这块石头约莫半人高,通体黝黑,表面极其光滑,甚至能模糊地映照出他们三人扭曲的身影。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靠近了看,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但异常精纯的能量从石头上散发出来,与周围狂暴混乱的能量场格格不入。

「铁砧,还能监测到那个信号吗?」沈砚之问道。

铁砧尝试重启探测器,但屏幕依旧一片雪花。「不行,干扰太强了,静心石好像也……嗯?」他忽然注意到,被他小心翼翼放在防护盒里的静心石,此刻正透过盒子散发出比之前更明亮的乳白色光晕,而且光晕的闪烁频率,似乎与外面能量乱流的咆哮节奏隐隐对抗着。

「静心石有反应!它在抵抗外面的混乱能量!」铁砧惊呼。

沈砚之心中一动,将挂在胸前的静心石取了出来,握在手中。当他的皮肤直接接触静心石时,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顺着手臂流入体内,稍微抚平了因能量冲击和紧张带来的不适感。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静心石内部似乎有一种脉动,正在与某个遥远的、隐藏在狂暴乱流深处的源头……共鸣?

「信号……那个规律信号,不是从这块黑石发出的。」沈砚之闭上眼,仔细感受着静心石传来的微弱指引,「它来自更深处。这块黑石,像是一个……路标?或者,一个中转站?」

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静心石。嗡!静心石的光芒骤然一亮,一道柔和但坚定的乳白色光束,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塔,猛地从静心石上射出,笔直地穿透了外围狂暴的七彩乱流,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那道光束在离开黑石安全区后,并未被乱流吞噬,反而在乱流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相对稳定的乳白色通道!通道笔直地延伸向流光深处,看不到尽头。

「这……这是路?」铁砧目瞪口呆。

「是静心石指引的路。」沈砚之看着那条突然出现的通道,眼神锐利。通道之外,能量乱流依旧狂暴,但通道内部却异常平静。「看来,‘至诚’或者‘无暇’的标准,持有‘钥匙’或许也能满足。」

他没有犹豫太久。留在这里固然暂时安全,但无法找到生命之源,一切都是徒劳。这条通道的出现,是风险,也是唯一的机会。

「跟着光走。保持最高警惕,谁也不知道通道尽头是什么,或者这条通道能维持多久。」沈砚之沉声道。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静心石,率先踏入了那条乳白色的光之通道。

脚步落在光道上,坚实而稳定,仿佛行走在一条发光的玻璃栈桥上。通道两侧和上下方,依旧是疯狂咆哮、色彩狰狞的能量乱流,但它们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无法侵入通道分毫。静心石散发出的光晕笼罩着他们三人,形成了一层保护膜。

走在通道中,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乱流的深处,沿着这条光道,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通道并非直线,而是在不断地微微弯曲,延伸向不可知的深处。四周除了能量乱流的咆哮声,依旧是一片死寂。

行进了约莫五分钟,前方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通道似乎到了尽头,融入了一片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深蓝色光幕之中。

而与此同时,铁砧一直尝试维护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代表林微的那条曲线,突然再次出现了异常波动!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蜷指,而是心跳和脑电波活动同时出现了短暂的、但明显的峰值!虽然很快又恢复平缓,但这一变化清晰无误!

「老板!林小姐那边又有反应了!这次更强烈!」铁砧立刻报告,声音带着激动,「她好像……好像对我们在靠近的东西产生了共鸣!」

沈砚之心脏猛地一跳。微儿能感应到这里?这意味着他们找对地方了!生命之源,很可能就在这片深蓝色光幕之后!

他加快脚步,来到光幕前。这片深蓝色的光幕如同凝固的蓝宝石,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他们三人的身影,只是那影像显得有些扭曲和不真实。

静心石射出的乳白色光束,在接触到蓝色光幕时,并未穿透,而是如同画笔般,在光幕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由光线构成的符文图案。图案成型的那一刻,整个蓝色光幕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

「这像是一道门。」毒蛇观察着符文,「需要正确的‘钥匙’或者……指令才能打开?」

沈砚之看着静心石,又看了看自己几乎空竭的异能,眉头紧锁。他尝试将静心石靠近那个符文。

当静心石触碰到符文的中心时,异变再生!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生命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从蓝色光幕之后爆发出来!透过光幕,他们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液态生命能量构成的海洋,碧波荡漾,生机盎然!

而与此同时,一直被沈砚之贴身携带的那小半瓶(来自之前修复疤痕所得)生命泉水,突然自行震动起来,瓶壁变得滚烫,里面的液体发出莹莹绿光,与光幕后的生命海洋遥相呼应!

「是生命之源!就在后面!」铁砧激动地喊道。

但沈砚之的脸色却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因为在这股磅礴生命气息涌出的同时,一股冰冷、死寂、充满毁灭意味的恐怖意志,也如同附骨之疽般,随之苏醒,锁定了他们!

蓝色光幕上的符文开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在抵抗着内外两股力量的冲击。脚下的乳白色光道也开始剧烈摇晃,变得不稳定起来。

「不好!有东西被惊醒了!或者在阻止我们进去!」毒蛇举枪对准光幕,虽然知道可能没用,但这是本能反应。

沈砚之能感觉到,静心石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它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在剧烈波动,开辟出的通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窄!外面的能量乱流似乎更加狂暴,开始冲击通道壁垒!

是进是退?

进,可能直面那恐怖的未知存在,生死难料。

退,通道一旦崩溃,他们将彻底迷失在这片七彩迷雾的能量乱流中,同样死路一条。

而且,林微还在外面等着他。刚才的生命体征波动证明,她需要这里的东西!

没有时间犹豫了。

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那小半瓶滚烫的生命泉水取出,毫不犹豫地全部倒入口中!

磅礴的生命能量瞬间在他体内炸开,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和异能核心!这股力量虽然狂暴,但与他的守护之力属性似乎并不排斥,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共鸣,让他几乎见底的守护之力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壮大!

「你们跟紧我!」沈砚之低吼一声,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不再节省力量,将刚刚恢复的、混合了生命泉水能量的守护之力全力注入静心石!

「嗡——!」

静心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原本变得不稳定的乳白色光道瞬间凝实、拓宽!照射在蓝色光幕上的光束也变得粗壮无比,那个符文图案被彻底点亮,发出刺目的光芒!

「咔嚓……咔嚓……」

蓝色光幕上,以符文为中心,开始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门要开了!准备战斗!」沈砚之厉声喝道,将守护之力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凝实无比的银色光盾,另一只手紧握战术手枪,眼神死死盯着即将破碎的光幕。

铁砧和毒蛇也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和工具,准备迎接门后未知的一切——可能是救赎的希望,也可能是……毁灭的深渊。

「轰隆!!!」

蓝色光幕终于承受不住内外力量的夹击,轰然破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极致生机与极致死寂的混乱洪流,如同海啸般从破碎的洞口奔涌而出,瞬间将三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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