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把手机放在讲台上时,屏幕还亮着,直播结束的提示浮在中央。他没看,转身走出校舍,铁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锁舌咔哒一声咬住门框。夜风从山口灌下来,吹得屋檐下的风铃轻晃,声音断断续续。
他走到晒谷场边,脚步顿了顿,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残玉。玉面微温,像是刚被体温焐过,又像在提醒什么。他没停下,只朝巡逻队值班棚方向扬了声:“王二狗!今晚盯紧点,竹索拉满,哨子别离身。”
王二狗正蹲在棚子外啃烧饼,闻言抬头:“罗老师,出事了?”
“没出,但得防。”罗令说,“庙后那片林子,别让人靠近。”
王二狗咽下最后一口,把饼渣拍了拍,抓起手电筒:“明白,我带老李和小陈,两小时一换。”
罗令点头,走了。背影很快融进村道的暗处。
王二狗提灯进棚,把值班表重新画了一遍,把庙后小径标成重点巡查区。他刚挂上对讲机,狗就叫了。
不是平时那种冲着野猫叫的短吠,是低沉的、连续的呜吼,尾巴夹着,耳朵竖得笔直。他推开后窗,顺着狗头盯的方向看过去——竹林边缘,有影子在动。
不是风摇竹枝那种晃,是人贴着地皮走的姿势,一停一顿,往密室方向去。
他没喊人,先吹哨。
竹哨声短促三响,东头老张家的灯亮了,西头村委办公室的门也开了。两队人提着竹竿、绳索,从不同方向往预定位置跑。没人说话,脚步压得很低,但动作利落。
王二狗带着狗绕到竹林外侧,趴进灌木丛。月光稀薄,但他看清了——四个黑衣人,贴着墙根挪,腰上鼓着硬物,像撬棍或铁锤。一人伸手去推庙门,门没锁,吱呀开了一条缝。
“动手。”王二狗低声说。
哨声再响,这次是两短一长。
东西两侧的村民立刻按九宫位插下竹竿。竹竿顶端削尖,底部绑了石块,插进预埋的铁套管里,稳得像生了根。绳索从竿顶拉过,串起一串铜铃,地面还撒了碎石和滑木粉。最后几根竿子刚立起,那四人已经从庙后绕出来,直奔竹林小道。
第一个踏进阵口,脚下一滑,踩中涂了油的石板,整个人往前扑。他手撑地,碰到了绊索。竹竿弹性极强,猛地回弹,绳索一抖,铜铃哗啦响成一片。他脸上被扫过,火辣辣地疼,抬头看见头顶竹枝交错,像罩了张网。
第二人想绕,刚踩上侧边土坡,脚下响板断裂,头顶竹筐“哐”地扣下,一把辣椒粉撒了满脸。他呛得直咳,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第三人刚退后一步,脚跟踩到碎石,打滑摔进竹丛。第四人拔出撬棍要砸,竹竿突然从两侧夹过来,像机关启动,把他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没人冲上去打。阵外村民只站着,手握竹竿,盯着不放。
王二狗从暗处走出来,手电筒光打在那四人脸上:“你们是冲着密室来的吧?东西早不在那儿了。”
其中一人抹了把脸,嘶了一声:“我们找错了。”
“找错?”王二狗冷笑,“庙门都没锁,你们不进大殿,直奔后墙?当谁傻?”
那人不说话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罗令提着一盏防风灯走来。灯罩是旧铁皮做的,光晕不大,但照得清人脸。他走到阵眼那块青石上站定,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直播。
镜头扫过阵中四人,又缓缓抬高,拍下整个竹阵的布局:竹竿交错,绳索纵横,铃铛还在轻轻晃。
“有人想趁夜进村。”罗令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他们带了工具,目标明确。现在,他们在阵里,出不去,也伤不了人。”
弹幕开始滚动。
“这是实时画面?”
“刚才那辣椒粉……太狠了。”
“罗老师,报警吗?”
罗令没看屏幕,只盯着阵中一人:“你们背后是谁派来的?赵崇俨,对不对?”
那人猛地抬头。
罗令继续说:“他让你们来毁东西,顺便栽赃,说我们伪造文物,对吧?可你们没想到,我们早就不把东西放在明处了。”
那人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现在,镜头开着,三百万人看着。”罗令把手机举高,“你们要是现在离开,我不拦。工具留下,人走。但如果再往前一步——”
他顿了顿,按下手机发送键。
“我手里的所有资料,包括你们的脸,立刻上传公安协查平台。”
阵中四人互相看了看。一人把撬棍扔在地上,发出闷响。接着第二人、第三人也松了手。最后一人迟疑几秒,终于弯腰放下工具。
他们转身往村外墙方向走,脚步急,但没人追。
王二狗带人跟到边界,没越界,只站在墙根下喊:“青山村,轮不到外人撒野!”
墙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跳下去摔了。
村道上,村民陆续收竿。竹竿卸下铃铛,绳索卷好,碎石扫进麻袋。一切归位,快得像没发生过。
罗令站在原地没动。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直播还在运行,观看人数停在六万三。评论区没人刷“吓人”“演戏”,都在问竹阵的结构、埋点的逻辑,还有人贴出类似防御工事的古籍记载。
他关掉直播,把手机装回兜里。
王二狗走回来,抹了把脸:“真让他们走了?”
“走了。”罗令说,“证据在手,人抓了反而麻烦。让他们回去报信,比什么都强。”
“赵崇俨这回该消停了?”
罗令没答。他抬头看了眼夜空,云层裂开一道缝,漏出半颗星。
他转身往校舍走,脚步不快,但没停。
王二狗在后面喊:“哨子响三长两短,大伙儿都听见了!”
罗令没回头,只抬起右手,两指并拢,在空中划了一下。
这是暗号。
三长两短,平安归。
走到校舍门口,他掏出钥匙,铁锁咔哒弹开。推门进去,顺手把灯挂在墙钩上。光晕洒在讲台边缘,照见黑板上那四个粉笔字:
“地脉藏光”
粉笔灰落在讲台,混进一道旧划痕里。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板擦,慢慢擦掉那四个字。
粉笔灰飘下来,落在他袖口,像一层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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