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官府的文书房里，林风正对着案上的舆图蹙眉。图上用朱砂标出的黑袍人踪迹，在城西破院处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线索。赤焰鼠蹲在他肩头，顺着他的目光瞅着那红点，小爪子不安分地挠了挠他的衣领。
“这破院邪性得很。”王铁柱用手指敲了敲舆图上的破院位置，“上个月有个货郎说，半夜路过时听见院里有哭喊声，还看见墙头上飘着黑影子，第二天再去看，连墙根都没留半个脚印。”
林风指尖划过舆图上破院周边的街巷：“李文书说有修士进去后疯了，会不会是阵法？”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轻叩，接着是个清亮的女声：“李文书在吗？城西的魔气探查有结果了。”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少女穿着一身水蓝色法袍，袖口绣着淡金色的波浪纹，正是凤凰山斗阙宫的水系弟子服饰。她手里捧着个玉盘，盘里盛着几片泛着黑气的枯叶，乌黑的发丝用根玉簪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间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苏师妹来得正好。”李文书起身相迎，“给你介绍下，这两位是终南山和乾元山来查案的道友，林风、王铁柱。这位是凤凰山派来协助查案的苏婉儿师妹，最擅长追踪魔气踪迹。”
苏婉儿朝两人颔首致意，目光在王铁柱背后的金剑上稍作停留，又落在林风肩头的赤焰鼠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转向李文书：“城西的黑风口和破院都查过了，这是从破院墙角摘的枯叶，上面的魔气与揽仙镇失踪案现场的残留同源，而且……”她顿了顿，将玉盘往前递了递，“枯叶里掺着水行禁制的波动，不像是我们凤凰山的手法。”
林风凑近一看，果然见枯叶边缘凝结着一层极薄的白霜，用指尖碰了碰，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指尖往上爬，与他体内的木系灵力隐隐相斥。“水行禁制？可黑袍人看着像截教或魔修……”
“未必是本人所设。”苏婉儿声音平稳，条理清晰，“水行禁制多用于困锁而非攻击，可能是有人想用它困住院里的东西，或是……掩盖什么。”她看向林风，“你们查的失踪案，与黑袍人有关？”
王铁柱快人快语：“何止有关！揽仙镇三个村民就是被黑袍人拐走的，脚印追到城郊就没了，李文书说那破院有古怪。”
苏婉儿沉吟片刻，从袖袋里取出张水纹符，往空中一抛，符纸化作一道水线落在舆图上，正好沿着黑袍人消失的轨迹，一路延伸到破院门口：“我早上在城郊探查时，发现了这个。”
水线在破院位置盘旋两圈，突然向下凹陷，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这里的魔气最重，而且有被人刻意引导过的痕迹，像是……故意引着人往破院去。”
林风心中一动：“引我们去？”
“未必是你们。”苏婉儿摇头，“可能是任何试图追查的人。”她看向两人，“我本打算下午再去破院细查，既然你们也在查这事，不如同行？”
王铁柱立刻拍板：“好啊！多个人多个照应，正好让你见识下我乾元山的厉害！”
苏婉儿没接话，只是看向林风，似乎在等他的意见。林风点头：“我也觉得该去看看，不过得先准备些破阵的法器。”
半个时辰后，三人在官府门口汇合。林风背了个药篓，里面装着紫霞给的清心玉和几味能驱邪的灵草；王铁柱换上了件更轻便的短打，金剑斜背在身后；苏婉儿则带了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盘面上的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城西方向。
赤焰鼠蹲在林风的药篓里，探出个小脑袋打量苏婉儿，被她腰间挂着的双鱼玉佩吸引，“吱吱”叫了两声。苏婉儿低头看了眼玉佩，嘴角难得勾起个浅淡的笑意：“它好像对这个感兴趣。”
“别理它，这小东西见啥都新鲜。”林风把赤焰鼠按回药篓里，“走吧，趁天还没黑。”
城西的街景比别处萧索，越靠近破院，行人越少，连风里都带着股陈腐的气息。苏婉儿手里的罗盘指针转得越来越快，盘面泛起一层水雾。“快到了，魔气在增强。”
破院的木门果然如王铁柱所说虚掩着，门缝里黑得像泼了墨。苏婉儿从袖袋里摸出三枚冰锥符分给两人：“水系符，能暂时冻住低阶阵法的阵眼，若遇危险就捏碎。”
林风接过符纸，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多谢。”
王铁柱已经按捺不住，推开门就往里闯：“管它什么妖魔鬼怪，看我一剑劈了——”
话音未落，院内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起来，隐约能听见细碎的哭喊声。王铁柱刚迈出的脚像被什么绊了下，踉跄着后退两步，只见他脚边的地面上凭空凝结出一层薄冰，正顺着他的靴底往上蔓延。
“小心！是水行迷阵！”苏婉儿低喝一声，将手里的青铜罗盘往前一抛，罗盘在空中化作一面水镜，镜光落在冰面上，冰层瞬间停滞。“这阵法会引动人心底的恐惧，别被声音骗了！”
林风立刻运转木系灵力，指尖凝聚出几点绿光弹向空中的枯叶，绿光落在叶面上，黑气顿时像退潮般散去，哭喊声也弱了几分。“阵眼不在地面，在那些枯叶里！”
苏婉儿已祭出一柄银色法杖，杖头镶嵌着颗蓝色水晶，随着她的咒语，水晶射出一道水流，将空中的枯叶尽数卷住，凝结成一个水球。“林风道友，麻烦你破阵，我困住这些枯叶！”
“好！”林风从药篓里取出清心玉，注入灵力，玉块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照得整个院子亮如白昼。白光过处，墙角的阴影里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水纹，正随着阵法的运转微微波动。他一眼就瞧见院子中央那棵枯树的树干上，刻着个扭曲的水行符文，符文周围的树皮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阵眼在树上！”
王铁柱早就按捺不住，金剑出鞘，一道金光直劈枯树：“看我的！”
“别硬劈！”苏婉儿急忙阻止，“水阵遇强则强，会反弹——”
话音未落，金光照在枯树上，树干突然渗出大量黑水，化作几条水蛇朝王铁柱扑去。王铁柱挥剑去斩，水蛇却像有灵性般避开剑锋，缠上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麻。
“用冰锥符！”苏婉儿喊道。
王铁柱立刻捏碎符纸，冰锥瞬间冻结了水蛇，却见更多的黑水从树干里涌出来。林风趁机冲到树下，将清心玉按在符文上，同时催动木系灵力顺着树干蔓延。白光与黑气激烈碰撞，枯树剧烈摇晃，树皮裂开道道缝隙，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黑色脉络——竟是用人的头发和怨气编织而成的。
“是血祭阵法！”苏婉儿脸色微变，法杖一顿，地面升起数道冰墙将枯树围住，“这是用活人精血养的，难怪会引动心魔！”
林风只觉清心玉传来一阵灼烫，符文上的黑气正疯狂反扑，他咬紧牙关，将更多灵力注入玉中，脑海里突然闪过紫霞说过的话：“五行相生，水赖金生，金多水浊；水能生木，木多水缩……”
“苏师妹！借你的水行灵力一用！”他突然喊道。
苏婉儿虽有疑惑，却毫不犹豫地将法杖指向林风：“当心！”一道精纯的水系灵力顺着法杖注入林风体内，与他的木系灵力交汇。
水火本不相容，但此刻木系灵力却像个桥梁，将水系灵力引向清心玉。白光大盛，黑气在水光与木气的双重压制下迅速消退，枯树发出一阵刺耳的断裂声，树干上的符文寸寸碎裂，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阵法破除，院中的阴风停了，哭喊声也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狼藉的枯叶和那棵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枯树。王铁柱甩了甩被冻得发麻的手腕，咋舌道：“这阵够阴的，还好有苏师妹在。”
苏婉儿收回法杖，走到树下查看：“符文碎了，但里面的怨气没散，失踪的村民可能真的被带到这儿过。”她指着树根处的泥土，“这里的土被动过，而且有拖拽的痕迹。”
林风蹲下身，果然见泥土里混着些布料碎片，颜色和揽仙镇村民常穿的粗布一致。赤焰鼠从药篓里跳出来，用鼻子嗅了嗅，突然朝着院子西侧的柴房跑去，对着紧闭的柴房门“吱吱”叫。
三人对视一眼，王铁柱上前一脚踹开柴房门，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心头一沉——柴房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衣物，正是失踪村民的穿着，地上还散落着几个啃剩的野果核，最里面的墙角，赫然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骷”字。
“骷髅山！”王铁柱一拳砸在门框上，“李文书说截教残余在骷髅山活动，他们把人带那儿去了！”
苏婉儿走到墙角，指尖拂过那个“骷”字，眉头紧锁：“字是新刻的，像是村民留下的。但截教抓凡人做什么？”
林风捡起地上的衣物，发现布料上沾着些暗黄色的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瞳孔一缩：“是‘蚀心散’，低阶魔修常用的，能让人失去神智，任人摆布……”他想起父母被魔化野猪所杀的场景，声音有些发紧，“他们在测试魔气对凡人的影响。”
苏婉儿沉默片刻，将罗盘收好：“骷髅山地势复杂，魔气又重，我们得先回官府报备，再请门派支援。”她看向林风，目光里多了几分认可，“你的木系灵力能克制魔气，破阵时配合水行之力效果很好，若要去骷髅山，或许我们可以组队。”
林风抬头，正对上苏婉儿沉静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案情的专注。他点了点头，将衣物包好：“好，一起去。”
王铁柱在一旁拍掌：“早就该这样！人多力量大，等找到那些杂碎，看我不一剑劈了他们！”
赤焰鼠似乎听懂了“组队”二字，欢快地在三人脚边转了个圈，尾巴尖的火苗跳得老高。阳光透过柴房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三个来自不同门派的年轻修士的影子，悄悄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