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的雪，据说自鸿蒙初开时便未化过。可此刻林风指尖触到的雪粒，却带着股刺人的腥气——那是魔气浸透冰雪后，凝成的黑褐色冰晶，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不对劲。”陈石突然开口，玄土巨熊低低地吼了一声，用前掌扒开脚下的积雪，露出冰层下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这是‘蚀灵阵’，能吞噬方圆百里的灵气，难怪昆仑的雪都变了味。”
苏婉儿取出水镜，镜面在寒风里微微颤抖，映出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本该是仙气缭绕的昆仑之巅，此刻却像被墨汁染过，一道黑气从山巅垂落，像条巨蟒般缠在山体上，那些传说中守护山门的灵兽虚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截教的人果然在动禁制。”王铁柱握紧裂金斧，斧刃上的金光在魔气侵蚀下显得有些黯淡，“刚才在揽仙镇听老人们说，昆仑的雪水滋养着中洲的灵脉，要是这儿被魔气毁了……”
“不止灵脉。”林风打断他，从怀里取出块玉佩——这是紫霞真人临别时所赠，说是遇到昆仑禁制的气息会发热。此刻玉佩正烫得惊人，表面浮现出半阙符文，与他曾在玉柱洞古籍上见过的“锁龙阵”残图隐隐相合，“师父的手记里说，通天教主的禁制靠昆仑地脉支撑，地脉一断，禁制就会崩碎。”
四人正说着，前方的雪雾里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苏婉儿迅速收起水镜，陈石让玄土巨熊伏低身体，林风则拽了拽王铁柱的衣袖，示意他收敛气息——金系灵力过于刚猛，在这魔气浓郁的地方容易暴露。
三个穿黑袍的人影从雾里走出来，袍子下摆绣着截教的骷髅符文，手里牵着条铁链，链锁那头拴着个浑身是伤的道人。那道人衣衫上绣着阐教的云纹，此刻已被血污浸透，却仍梗着脖子骂道：“通天老贼的余孽！你们用魔气污我昆仑，就不怕鸿钧上人归来清算吗？”
黑袍人里为首的冷笑一声，抬脚踹在道人膝弯：“鸿钧？早就死在海外仙山了！等教主破禁而出，别说你们阐教，整个中洲都得给我们陪葬！”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瓷瓶，往道人嘴里灌了些粘稠的液体，“尝尝这‘化灵散’，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灵力变成滋养教主的养料。”
道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清澈的眼底渐渐蒙上灰黑。林风看得心头一紧，指尖的木系灵力险些失控——那散剂里的魔气，竟与当年害死他父母的魔化野猪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动手吗？”王铁柱低声问，斧刃已蓄势待发。
林风摇摇头，指了指黑袍人腰间的令牌：“他们腰牌上有编号，看起来只是巡逻的杂役。我们的目标是禁制，别打草惊蛇。”他从行囊里取出四件黑袍，是昨晚在揽仙镇从截教败类身上剥下的，“换上这个，混进去看看。”
玄土巨熊体型太大，实在藏不住。陈石索性让它钻进旁边的山洞，用土系法术封死洞口，只留下道透气的缝隙：“委屈你了，完事就来接你。”巨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发出温顺的呜咽。
换上黑袍时，林风才发现这袍子上的魔气有多顽固。指尖刚触到布料，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有无数细虫在啃噬灵力。他赶紧捏碎颗清心丹，木系灵力顺着丹气散开，才勉强压下那股邪异感。
“这鬼袍子比骷髅山的魔修还恶心。”王铁柱低声咒骂，他的金系灵力与魔气相冲，脖颈处已泛起红疹，“待会儿见了截教的人，我可忍不住要动手。”
“忍不住也得忍。”苏婉儿已用秘法改变了声线，原本清脆的嗓音变得沙哑低沉，她指了指林风腰间的木灵珠，“别忘了，我们还带着这个。要是被发现，不仅探查不成，连揽仙镇的百姓都要遭殃。”
四人低着头，学着刚才那几个黑袍人的样子，沿着被魔气侵蚀的山道往上走。越靠近主峰，空气里的腥气就越浓，脚下的积雪已完全变成黑褐色，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像踩在枯骨上。
山道两侧的崖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林风认出其中几个是道教的护山大阵“周天星斗阵”的印记，可如今那些符文都已黯淡，边缘爬满黑色的裂纹，像是被人生生撕碎的纸。偶尔有风吹过，符文碎片会化作点点荧光消散，那是灵气彻底湮灭的迹象。
“前面有关卡。”苏婉儿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众人看向山道拐角。那里立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着“昆仑禁域”四个篆字，此刻却被人用黑狗血涂改成了“通天圣殿”。两个手持长矛的截教弟子守在碑前，矛尖上的黑气凝成蛇形，正贪婪地舔舐着空气里的灵气。
“看腰牌，报编号。”守关弟子面无表情，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扫过四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林风心里一紧——他们哪知道什么编号。正想编个理由蒙混过去，王铁柱却突然上前一步，粗着嗓子道：“奉雷长老令，送祭品来的。编号……编号记不清了，长老说直接找负责祭坛的师兄就行。”他故意挺了挺腰，黑袍下的裂金斧轮廓若隐若现，“怎么？想拦我们？”
那两个弟子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忌惮“雷长老”的名头。其中一个往他们身后瞥了瞥，没看到祭品，刚要发问，苏婉儿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烟熏过：“祭品在后面，太重了，让师弟们抬着慢慢走。我们先去通报，免得误了吉时。”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玉瓶，塞到那弟子手里，“这是长老赏的‘聚魔散’，兄弟俩分着用。”
那弟子掂了掂玉瓶，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侧身让开道路：“原来是雷长老的人，快请进。祭坛就在前面的广场，负责的是火旗使。”
走过关卡时，林风感觉到背后有目光盯着，直到转过拐角才敢松口气。王铁柱拍了拍胸口：“他娘的，这比打十只魔化巨鲨还累。”
“别大意。”林风压低声音，他注意到刚才那两个弟子的矛尖黑气里，掺着丝极淡的金色——那是金系灵力被魔气侵蚀后的样子，“他们用活人炼制兵器，比我们遇到的任何魔修都狠。”
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让四人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应该是仙气缭绕的昆仑广场，此刻被改造成了个巨大的祭坛。广场中央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边刻满了血色符文，数十根黑铁柱围着大坑而立，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个修士，有阐教的，有五大门派的，甚至还有几个穿着截教服饰的——想来是不愿同流合污的叛徒。
那些修士的灵力正顺着铁柱上的符文，源源不断地汇入大坑。坑底隐约能看到一道巨大的锁链，锁链上布满了金光闪闪的符文，正是封印通天教主的“锁龙链”。可此刻锁链上的金光已极其黯淡，无数黑色的藤蔓从坑底钻出，像毒蛇般缠绕着锁链，正一点点啃噬上面的符文。
广场上的截教弟子足有上百，分成几队忙碌着。有的往铁柱上涂抹黑色药膏，有的往坑里投掷冒着黑气的晶石，还有几个高阶弟子围着个穿红袍的中年人，似乎在汇报什么。那中年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把玩着颗骷髅头，周身的魔气浓郁得像化不开的墨。
“那就是火旗使。”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寒意，水镜里映出那人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个“火”字，“刚才在揽仙镇抓的俘虏说过，截教有四大旗使，分管东南西北四域，火旗使负责昆仑祭坛。”
林风的玉佩烫得更厉害了，他低头看向玉佩上的符文，突然发现那些符文与锁龙链上的竟有几分相似。他正想看得再仔细些，广场中央的大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坑底的锁链发出“咔嚓”的脆响，一道黑气从锁链的裂缝里喷薄而出，化作只巨大的鬼爪，朝着最近的一根铁柱抓去。
“快！加大祭品投入！”火旗使转过身，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他指着那根铁柱上的阐教修士，“把这老东西的元神抽出来，给锁龙链加点‘料’！”
两个截教弟子立刻上前，举起泛着黑气的匕首，就要朝着那修士的天灵盖刺去。林风再也忍不住，指尖的木系灵力骤然爆发——他可以容忍探查，可以容忍伪装，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同道被如此残害。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突然从广场东侧的崖壁后射出，精准地打在那两个弟子的手腕上。匕首落地的瞬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截教后辈，真当我阐教无人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崖壁后走出个须发皆白的老道，手里握着柄拂尘，拂尘丝上的金光在魔气中猎猎作响。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阐教弟子，虽个个带伤，眼神却异常坚定。
火旗使眯起眼，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原来是清虚老道的师兄，灵虚子。本想把你留到最后，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把玩的骷髅头突然张开嘴，喷出团黑色的火焰，“给我拿下！”
广场上的截教弟子立刻围了上去。灵虚子挥起拂尘，金光化作道屏障挡住火焰，却被火焰烧得滋滋作响：“林风小友，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他显然认出了林风身上的木系灵力，眼中闪过丝惊讶。
林风心里一震——灵虚子认识师父？他正想回话，火旗使已注意到他们：“那四个是新来的？怎么愣着不动？还不快去帮忙！”
四人对视一眼，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王铁柱猛地扯掉黑袍，裂金斧金光暴涨：“去你娘的！小爷是乾元山的！”
陈石同时召来玄土巨熊，土系灵力在广场上炸开，筑起道土墙挡住冲来的截教弟子。苏婉儿的水系灵力化作冰箭，精准地射向火旗使，却被他身边的黑气挡了下来。
林风最后看了眼坑底的锁龙链，将发烫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灵虚道长，我们是来救……”
话未说完，广场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坑底的锁龙链彻底崩断了一节，更多的黑气喷涌而出，这次不再是鬼爪，而是无数双挣扎的人手，从坑底缓缓升起，朝着广场上的众人抓来。
火旗使仰头大笑：“哈哈哈！锁龙链要断了！教主大人就要出来了！”
林风望着那些从坑底升起的人手，突然想起紫霞真人说过的话——通天教主被禁千年，怨气早已与魔气交织。这些人手，恐怕不是魔气所化，而是被禁制镇压的无数怨魂。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木灵珠。看来，探查已经没必要了。他们必须阻止这一切，哪怕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