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看时，只见远山单膝跪在马车旁，左手死死按在右肩，指缝里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染红了大半截黑色劲装，可他右手的长刀依旧横在马车前，挡住了另一波从暗处射来的冷箭。
“远山！”夏荷瞥见他肩头的伤，眼神一凛，脚下步子更快，短剑横扫逼退身前的刺客，又旋身挡在远山左侧，“你护着马车，这里我来！”可话音刚落，一支暗箭就从斜后方射来，直奔夏荷后腰——她刚挡开正面的攻击，根本来不及转身。
“小心！”远山猛地起身，不顾肩头的剧痛，挥刀将那支箭劈成两半，可这一动，肩头的伤口又被扯裂，血珠溅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闷哼了一声，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却依旧咬牙放出了一枚信号弹。
苏奕晴咬着牙，心里涌出一抹恐惧。
这是她来到古代后第一次直面如此鲜血淋淋的暗杀。
她紧紧抓住儿子的手。
无比庆幸自己先前抱住凌王这只金大腿，要了两个暗卫来保护自己和儿子。
言玉瑾却掏出一支小弓弩，悄悄拨开车帘一角，瞄准了一个刺客，无声无息就射出了一箭。
苏奕晴一惊，“小瑾，这是什么？”
“这是王爷上回送我的小弓弩，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言玉瑾的眼神格外坚定，“这里离昱瑾院不远，想必很快会有援军到的！”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几声呼喝：“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在此行凶！”
夏荷和远山像是得了力气，对视一眼后，夏荷短剑直刺，挑飞刺客手中的弯刀，远山则趁机挥刀斩断了缠在马腿上的绳索——刚才马车颠簸，竟是被人悄悄用绳套绊住了车轮。
待最后一名刺客被赶来的人手制服，夏荷才踉跄着往马车边靠了靠，短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她捂着后腰缓缓跪下，脸色苍白如纸：“夫人……您和公子……没事吧？”
远山也撑着刀站起身，肩头的箭已经被他自己拔了下来，只用布条简单缠了缠，血还在往外渗，却依旧强撑着躬身道：“属下该死，让夫人和小公子受惊了。”
苏奕晴连忙掀帘下车，蹲下身查看夏荷的伤势，指尖刚碰到她后腰的伤口，就被夏荷躲开：“夫人不必担心，属下无碍……”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无碍？”苏奕晴皱着眉，“你们上车来，不可再走动了，以免失血过多。”
随后她看向骑在马上的几人，“敢问你们是……？”
为首的一个下马朝她拱手道，“世子夫人，末将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廖青。不想这青天白日的竟有刺客在天子脚下行凶。这些刺客我们会带回去审问的，叫夫人受惊了。”
苏奕晴忙回礼，“多谢廖指挥使。”
她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车夫，问，“不知能否问廖指挥使借一个人替我们驾车回国公府？”
“这有何难？”廖指挥使手一挥，一个小伙子立刻跑过来坐上了马车前辕。
苏奕晴告辞也上了马车。
好在夏荷和远山随身都带了金疮药，苏奕晴利落地接过药粉替他二人上药，又撕下裙摆给二人包扎。
夏荷是暗卫出身，远山和言玉瑾又是两个半大孩子，她也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由着苏奕晴上药包扎。
包扎好，苏奕晴皱着眉道，“只是先应急止血一下，回府后我给你们重新处理。”
……
另一边，昱堇院。
当侍卫踉跄着闯入，结结巴巴说出 “苏夫人与小公子途中遇袭，两个暗卫受伤” 时，萧煜手中正握着的、刚批阅完的军报 “啪” 地一声掉在桌案上，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他此刻心头骤然蔓延的阴云。
他猛地抬头，那双平日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此刻竟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瞳孔紧紧收缩，盯着侍卫的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人洞穿：“你说什么？遇袭？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一连串的追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方才还沉稳有力的手指，此刻死死攥着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桌案都微微晃动，上面的茶盏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心口的紧绷。
“回、回王爷，” 侍卫被他的气势吓得冷汗直流，连忙低头回话，“刺客不知是哪里来的，幸好远山和夏荷姑娘拼死抵抗，还放了信号弹，五城兵马司的人及时赶到，苏夫人和小公子暂无大碍，只是远山肩头中箭，伤势不轻……”
“暂无大碍” 四个字，并未让萧煜的脸色缓和半分。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奕晴刚才那只调戏他的手还肆无忌惮地游走在他身上……还有言玉瑾软糯地喊他 “王爷” 的模样，再想到那些刺客冰冷的刀箭，竟对着这样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子，心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群废物！” 萧煜低喝一声，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暴怒与心痛，“本王派去的暗卫，竟让夫人和瑾儿置身险境！若是他们有半分闪失，你们都提头来见！”
侍卫吓得 “噗通” 一声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萧煜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可额角的青筋却依旧突突直跳。
“秦川！” 萧煜猛地睁开眼，眼底的心痛已被冰冷的杀意取代，“立刻带人去查！不管是谁指使的，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另外，加派两队暗卫去保护夫人和瑾儿，若是再出任何差错，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属下遵命！” 秦川听到命令后立刻领命，转身快步离去，不敢有半分耽搁。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萧煜缓缓把自己推到窗边，望着留园的方向，眼神里满……困惑。
他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过激了些。
为什么，为什么这母子俩的安危，能如此令他心神激荡？
……
马车到了国公府门前，苏奕晴把荷包里的几十两碎银全都给了那个小伙子。
又单独给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请转交廖指挥使，说是我请今儿来帮忙的兄弟们喝茶的。”
那小伙子高兴得眉开眼笑，“多谢世子夫人！”
进了静云轩，苏奕晴让人准备好东西，拆开夏荷背部的布条，用烈酒给那一条长长的刀口消毒后，拿起针线把伤口缝合了起来。
还有手臂上一道刀口，也缝合了起来。
夏荷额头沁出细汗，咬着牙问，“夫人，这法子，属下还是第一次见……”
“嗯，把伤口缝起来愈合得快，保管你明日不痛了，可以行动自如，但不能剧烈运动，以免伤口迸开。”
随后她用同样的法子给远山的伤口也做了处理。
夏荷这才开口问，“夫人可是得罪了谁？”
苏奕晴冷笑一声：“我得罪的，除了国公府，还能有谁？”
夏荷却摇头道，“这几日我在国公府四处走动，没有发现国公府有养暗卫。”
苏奕晴点头表示同意，“这么多年，府里的开销我一清二楚，没有固定养暗卫的钱，国公府只有府兵。”
她又摇头，“眼下国公府的人吃饱饭都成问题，应该不会再花钱雇刺客来刺杀我们。”
想到前几日来探望段氏的言如意，她也让人去静安侯府打听了，却说言如意现在手头也紧张得很，怕是拿不出雇佣刺客的钱。
那又会是谁呢？
她直觉这个问题暂时是得不到答案了。
果然第二日廖青派人来告诉她一声，说是昨天拿进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刺客，全都服毒自尽了。
……
随后几日，倒是没有人来催言玉瑾去书院。
苏奕晴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这一日，来了一个人。
苏奕晴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此人的身份，正是言玉瑾之前就读的玉山书院的张夫子，忙站起来福身：“张夫子今日怎么有空来国公府？”
张夫子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世子夫人，老夫今日来，是有一事相告。前几日言世子亲自去了书院，说是已经替言玉瑾公子报了明年的童生试，还特意叮嘱，让公子明日就回书院继续读书，也好早些为考试做准备。”
苏奕晴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哦？我怎么不知道我儿子报名童生试？”
张夫子面露尴尬。
童生试确实父母是可以代为报名的，他一个夫子也不好干预他们的家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