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裂隙的感觉很糟。
灵魂和肉体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强行撕开，再揉成一团。
等到天旋地转的感觉消失，韩清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死寂的土地上。
他回头。
身后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虚无。
那道空间裂隙，已经消失。
没有退路了。
韩清转过头，打量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里就是【亡者归墟】。
和外面的骸骨荒原完全不同。
天空是永恒的灰败色，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一层厚重的灰色穹顶，死死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脚下的大地是诡异的黑色土壤，寸草不生。
只有一些扭曲枯死的黑色植物，像一座座墓碑，沉默地立着。
空气里，全是腐朽和尘封的气味。
耳边还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分不清是什么，却一直在钻进脑子，搅乱人的神智。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只有那永不停歇的诡异低语，证明这里不是一片虚无。
一条黑色晶石铺成的小路，从韩清脚下笔直延伸，消失在暮色深处。
韩清正观察着。
他面前的空间，忽然像水面一样，荡开了波纹。
一道身影从波纹中走了出来。
那人披着破旧的黑袍，戴着一顶古老残破的王冠。
它的脸不是血肉，也不是白骨，而是一片不断扭曲的黑暗，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任何视线投过去，都会被直接吞掉。
它身上没有任何威压。
但它站在那里，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是所有规则的具象。
皇境。
而且，比韩清见过的任何一个皇境都要强，强得多。
韩清心脏猛地一缩，念力瞬间绷紧到极致。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它抬起手，那只手同样是纯粹的黑暗构成，没有实体。
“不必紧张，人类。”
它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响起，古老，沙哑，像枯叶摩擦地面，又像墓碑在被岁月风化。
“我主，等你多时了。”
韩清没有放松，冷冷看着它：“你是谁？”
“你可以称呼我为，【守墓人】。”黑影回答，“负责在此地，给所有拿着信物进来的人，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选择？”
“对，选择。”
守墓人那片扭曲的黑暗波动了一下。
它伸出黑暗构成的手，指向韩清脚下的黑色晶石路。
“这条路，叫【寂灭之路】，路的尽头，是我主沉眠的地方。”
“走上去，你就有机会见到我主。”
它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冰冷。
“但，这也是一条有死无生的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你面对的考验，不再是单个的亡灵，也不再是亡灵一族。”
“这片归墟的一切，都会把你当成入侵者。”
“它们会用尽所有办法，撕了你，吃了你，让你变成这片黑土的养料。”
“要么，走到头。”
“要么，死在路上。”
韩清的心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猫爷说的一线生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选择呢？”他问。
守墓人收回手，在面前的空中轻轻一抹。
三团柔和的光芒凭空出现，悬浮在半空。
第一团光里，是一把漆黑长刀，刀身上有龙魂盘绕，散发出的锋芒让皇境都要心悸。
第二团光里，是一颗拳头大的果实，晶莹剔透，仿佛由生命本源凝聚而成。浓郁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光是闻一口，韩清就感觉自己消耗的体力恢复了大半。
第三团光里，是一本不知名兽皮做的古老法典，封面刻着无数扭曲的符文，充满了禁忌和混沌的气息。
“帝兵【黑龙之牙】。”
“帝品神药【生命古果】。”
“禁忌法典【灵魂契约】。”
守墓人毫无波澜地介绍着这三件能让外界所有皇境都打出脑浆的宝物。
“这是我主对你的承诺。”
“现在，选吧，人类。”
“一条路，拿着这三件宝物，滚。”
“另一条路，踏上那条道，去见我主。但那条路上，你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一切，都会想吃了你。九死一生是好听的，那是有死无生。”
“选。”
守墓人静静看着他，那片扭曲的黑暗里，仿佛有两道漠然的视线，在审视他的灵魂。
韩清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颗【生命古果】。
扑面而来的生命气息，浓郁到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
这东西，能救院长姐姐吗？
哪怕让她多活几年，几个月，几天也好。
这个念头疯狂冒出来，几乎要吞掉他的理智。
但下一秒，猫爷那懒散又凝重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燃烧的是皇道本源，是根基……根基没了，再多的养料也只是让她烂得慢一点。”
烂得慢一点。
这五个字，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进韩清的心脏。
他要的不是这个。
他要院长姐姐完好无损地回来。
像以前一样，揉着他的头发，叫他“小家伙”。
韩清眼里的那丝动摇瞬间熄灭，只剩下岩浆般的决绝。
或许这果子能让她多活一段时间，但那不是救她。
那只是让她苟延残喘。
他要的，是她完好无损地，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像以前一样，宠溺地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从那三件光芒四射的帝宝上移开，重新落在那条通往无尽暮色的黑色晶石小路上。
眼神，无比坚定。
韩清没有回答守墓人。
他直接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抬起脚。
一步迈出。
直接踩在了那条黑色的晶石小路上。
用行动告诉对方，他没得选，也不需要选。
守墓人似乎并不意外。
它只是静静地看了韩清很久，才缓缓开口。
“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那三件悬浮在空中的帝宝，瞬间化作光点，消散不见。
守墓人的身影也开始变淡，一点点融入周围的暮色。
在它彻底消失前，那古老而漠然的声音，最后一次在韩清耳边响起。
“踏上此路，生死，各安天命。”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世界，再次恢复死寂。
只剩下韩清，和那条通往未知的【寂灭之路】。
韩清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他抬起脚，向着黑色晶石小路，迈出了第一步。
脚掌接触到冰冷晶石的瞬间。
嗡。
整条【寂灭之路】活了过来。
一道道漆黑的符文，从路面疯狂的向远方蔓延。
同时，空气里那些碎碎念的低语，变成了饥饿的咆哮。
四面八方。
黑暗的植物丛里，亮起了一双双红的、绿的、蓝的眼睛。
密密麻麻。
整个世界，活了。
并且，都想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