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孙小圣那惊天动地的狂笑声终于慢慢小了下去。
他像是笑抽了筋，直接瘫坐在地上，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指着韩清那张五彩斑斓的脸，肩膀还在不停地抖。
韩清龇牙咧嘴地坐着，调动“不死神性”修复这顿“特殊关照”留下的内伤。
他懒得再搭理这只笑点极低的猴子。
疼，是真他娘的疼。
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
但在这剧痛的间隙，韩清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说不清的变化。
好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精钢，密度更高，也更坚韧了。
就在这时，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一股股庞大、古老、带着血腥味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孙小圣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站起来，猴脸上满是严肃，恭敬地望向通天巨树下的不同方向。
韩清也抬起了头。
山谷的阴影里，一个个庞大如山的身影慢悠悠走了出来。
一头皮毛漆黑如墨，眼睛像血月亮的大狼。一头浑身铺满金色鳞片，热气腾腾的雄狮。
还有一只背上长着翅膀，眼神比剑还尖的苍鹰……
足足二十位形态各异，但气息全都是皇境的兽王，从万兽山脉的各个老巢赶了过来。
它们没靠近山洞，就在百米外站着，庞大的身躯投下一片片阴影，目光全都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眼神里是绝对的敬畏。
湖里的玄武王探出巨大的脑袋，树下的九尾白狐也收起了媚态，安静站着。
这阵仗，是来观礼的？
韩清心里一动，看向身边的孙小圣。
就在这时，一个很小的黑影从漆黑的洞口里“嗖”地飞了出来。
那不是什么吓人的玩意儿，而是一只圆滚滚、肥嘟嘟，巴掌大的白色小鸟，长长的尾巴几乎和身体一样长。
长尾山雀？
韩清看愣了。
这小东西好像完全没看见外面那二十位皇境兽王，欢快地在空中转了个圈。
最后轻飘飘落在韩清的肩膀上，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发出“啾啾”的叫声。
一股暖流顺着它接触的地方传开，韩清感觉自己脸上的淤青和疼痛，竟然在快速消退。
“猴崽子。”
苍老又威严的声音，再次从洞里传出，这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二十位兽王，连同孙小圣在内，身体都震了一下，脑袋微微低下，表示正在听。
“你既有远古战猿血脉，又被这小子胡说八道，沾了半分因果。”
“孙悟空三个字，你扛不住，齐天大圣四个字，更是能压塌万古的禁忌。”
帝君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规则之力。
“但因果已经沾上，躲不掉，从今天起，本君赐你新名——”
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孙小圣。”
孙小圣？
韩清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从大圣变小圣，这辈分掉得有点狠。
不过，这也算变相承认了，自己之前的胡说八道，在这个世界居然真有来头，他心里的好奇和疑问，快要爆炸了。
孙小圣听到这个名字，不但没失落，眼睛里反而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他能感觉到，这个名字里有帝君的期许和庞大的气运。
“孙小圣，谨遵帝君法旨。”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好。”
帝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冲着韩清来的。
山洞深处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像跨过了空间，直接和韩清对上了视线。
“人类小子，韩清。”
“你可愿与这猴崽子，结为死生之契？”
声音不大，却像一口大钟，在韩清的灵魂里狠狠敲了一下。
“不管前面是血海深渊，还是万族围攻。不管以后是掉进绝境，还是站上巅峰，你们两个，可愿生死与共，永不背叛？”
孙小圣猛地转头，那双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韩清，里面没了之前的玩笑，只有像山一样沉重的战意和承诺。
韩清沉默了。
他看着孙小圣眼里的决绝，看着远处二十位兽王严肃的身影，感受着肩膀上那只小肥鸟传来的阵阵暖意。
他是个穿越者，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孤魂。
他一直用毒舌和算计把自己包起来，因为他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院长姐姐的悲剧，让他害怕任何形式的“守护”和“牺牲”。
可现在，面对帝君这直达灵魂的质问，他发现自己那颗一直冰冷的心，居然在微微发颤。
一股来自血脉最深处，从未有过的渴望，正在醒来。
那不是想变强的渴望，而是一种……找到同类的渴望。
一个能和自己背靠背，把命交给对方，一起打穿这个该死的天地的同类。
他那张总挂着嘲讽的脸，此刻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庄重，平时吊儿郎当的站姿，此刻也挺得像一杆枪。
“我，韩清。”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进在场每一个生物的耳朵里。
“愿意。”
轰隆——！
他话音刚落，万里无云的天上，毫无征兆地聚起乌云，紫色的雷龙在云里翻滚，一股天塌了似的威压狠狠砸了下来。
好像这片天地，不允许这样一份契约存在。
山洞深处，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
“滚。”
一个字，言出法随。
满天的乌云，亿万的雷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比之前更蓝了，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擦过一样。
只有一双横贯天际的金色巨眼没有消失，它冷冷地看着下方的韩清和孙小圣，像是神话里的苍天之眼，在见证一场凡人间的神圣盟约。
“善。”
帝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变得无比庄严，带着定下规矩的无上威严。
“以万古为证，以苍穹为鉴，以深渊为戒。”
“你们二人，一个是石心战猿的后代，一个是尘世间的变数。在此方世界见证下，结为死生血契。”
“从今天起，当同历风雨，共担雷霆。一人的敌人，就是两人的敌人，一人的荣耀，也是两人的荣耀。”
“此契，上达天听，下至九幽。”
“若有一人背叛此誓，则……”
帝君的声音顿了顿，那双俯瞰众生的金色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神魂俱焚，大道无存，于时间长河之中，彻底抹除一切痕迹。”
话音落下，韩清和孙小圣只觉得冥冥之中，一道看不见的枷锁，更像是一条打不破的纽带，把他们的灵魂紧紧连在了一起。
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战意，甚至生命力的强弱。
这是一种超越任何语言的信任。
“契约已成。”
帝君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疲惫，但依旧威严。
“韩清，孙小圣，上前来。”
韩清和孙小圣对视一眼，同时迈步，走向那深邃的洞口。
那只一直在韩清肩头的小肥鸟“啾”的一声飞起，在前面引路，好像在催他们快点。
帝君的声音再次从洞穴深处传来，这一次，目标却不是韩清和孙小圣。
“啾啾。”
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温和。
“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