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粘稠的空气拖慢了流速。
“嗬……”
不成调的嘶鸣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近在咫尺的催命符。
带着婴孩声音的诡异腔调，冰冷刺骨，直钻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扑向人群的鬼娃像一颗颗从腐烂淤泥里弹射而出的黑色石子。
细瘦扭曲的四肢扒拉着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刮擦声。
没有冲锋的怒吼，只有沉默的，带着致命效率的扑击。
最前方的鬼娃，他的目标是奔跑在人群最后的中年胖子。
胖子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奔跑时“嗬嗬”的抽气声。
快了，距离大门只有几米了。
可这短短的几米，犹如天堑，分割生死。
胖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青灰色、皮包骨的爪子，带着一股浓烈的味道，抓向自己的肩膀。
“噗呲——”
鬼娃五根细长的指爪，轻而易举地插入胖子左肩。
温热的液体从肩膀猛地溅射出来。
有几滴甚至甩到了旁边一个身形结实的男人脸上，带着人体的余温。
胖子喉咙里堵塞的抽气声骤然变成了惨嚎，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这声惨嚎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呜哇——”
“救命！救命啊——”
“啊——”
“滚开，都给我滚开——”
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人群堤坝，哭喊声、尖叫声、绝望的呼救声，混杂着鬼娃啃噬皮肉的‘嘎吱’声一同炸开。
人群像被沸水浇灌的蚁群，本能的、毫无方向的推搡、冲撞、翻滚，试图逃离这瞬间降临的死亡。
但没有了结界的保护。
鬼娃军团潮水般汹涌而至。
上身赤裸的男人身体上，已经牢牢扒上了数只鬼娃。
布满细密黑牙的嘴，狠狠撕下了他身上的皮肉，滚烫的鲜血滋射出来。
他的眼睛里充满绝望，与不可置信。
这群鬼娃为什么不去攻击那些使用术法的人？
明明只差一点，只差短短的几米，他就能跑到屠宰场的大门了。
离开这里，就有生的希望。
男人的闷哼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咙被撕开的‘嚯嚯’漏气声。
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弹动了几下，便迅速软了下去。
两只鬼娃一左一右埋首在他的脖颈和肩窝处，疯狂地撕扯、吞咽。
“咔嚓”声不绝于耳。
所有奔向大门，渴望离开，渴望回家的人，无一幸免。
全都成为了鬼娃口中丰盛的宴席。
更多的鬼娃掠过寒山和贺朗扑向人群。
如食人蚁一般覆盖了猎物。
它们有的在啃咬人类的四肢，有的爬上人类的胸膛，啃噬他们的肋骨。
其中几只鬼娃甚至将细长的爪子伸进了因为惨叫而张大的嘴里。
鲜血如同泼洒的颜料，瞬间染红地面。
空气被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彻底占据。
那是一种甜腻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混杂着内脏破裂的恶臭和粪便失禁的臊气，形成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地狱气息。
破碎的布料、断裂的肠子、撕裂的筋肉组织、白森森的碎骨……
如同屠宰场最污秽的垃圾，散落得到处都是。
咀嚼声成了主旋律。
细密的钢矬刮骨的‘嘎吱’声，彻底淹没了人群最后微弱的呻吟和垂死的抽气。
可这众多的鬼娃，没有一只扑向安静待在一边的白狐身上。
这短短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一边是血淋淋的尸宴现场，一边却是诡异的宁静平和。
小白安安静静的看着堆叠鬼娃的区域，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屠宰场另一侧，贺朗甩开刘云的纠缠。
一道沉重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压过了鬼娃的咀嚼声。
贺朗的周身金光大放，只见他双手合十，嘴唇快速开合。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轮，带着佛门无上降魔伟力，向屠宰场大门方向平推而出。
金光过处，身处最前方的数只鬼娃，被那纯粹的佛光一照，口中响起凄厉的尖啸。
它们扭曲着身体，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金光光轮所及之处，暂时清空了一片扇形区域。
然而，这净化之光终究有其限制。
贺朗还俗了，他所有来自佛门的术法，早就停止了修炼。
金色光轮推进不过十数米，力量便开始衰减。
更多的鬼娃疯狂的填补着同伴消失留下的空隙。
谁不想分得一片新鲜血肉呢？
贺朗怒目圆睁，却也无能为力，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摇。
如果他没有还俗，一直修炼佛法，那是不是这轮金光就能清空尸宴现场？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曾经的他，也无法预料到今天的无力。
又是一叠符纸出手，抵挡住了刘云的偷袭。
贺朗充满愤怒的吼声响起：“没完没了，除了偷袭你他妈还会什么？”
而此刻，满腿鲜血的寒山勉强站立着，额角滴落大滴大滴的汗珠。
九尾狐真的不动手吗？
调查的人还是带少了。
区区三个人，一点都不谨慎，在猜测屠宰场有问题后，他就该带满满一货车人来这里。
单打独斗算什么本事，打架当然要打群架。
只要调查的人来的多，他们现在就不会如此狼狈。
在寒山的眼中，哪怕李青阳还有余力应对操控鬼娃的老头。
他们也是狼狈的，否则不会护不住那些被鬼娃撕碎的普通人。
可九尾狐的做法有错吗？
老实说，异兽并不属于保护局，九尾狐动不动手，那都不是保护局能够控制的。
哪怕这只狐狸与李青阳有契约在身，她也是一只强大的妖兽。
妖兽出手救人那算是情分，不帮忙那才是本分。
狐狸毕竟不是人！
李青阳的剑芒，此刻斩出了一片空白区域。
这里没有鬼娃的阻拦，剑尖直抵老头咽喉。
老头冷嗤一声，黑幡一横，撞上长剑：“你不去救人？心够狠啊。”
他看的很清楚，屠宰场大门口的尸宴，在场几人，唯独李青阳没有动容。
哪怕见多了炼制鬼娃现场的刘云，也惊惧的向后退了几步。
似乎在害怕那些进食的鬼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