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祠堂内,空气沉静如水,仿佛连尘埃都凝固在了稀薄的光线中。
韩林缓缓起身,动作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轻盈,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胸口那片曾经烙印着九霄签印系统命纹的肌肤,如今光洁如初,再无半分痕迹。
那股与他灵魂纠缠了许久,既是助力也是枷锁的感应,如退潮般彻底断绝。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的纹路清晰依旧,却再也感受不到与命运相连的悸动。
他轻声呢喃,像是在对一个看不见的老友告别:“它真的……走了。”
这声音很轻,却如巨石投入静湖,在张小凡和陆雪琪心中激起千层波澜。
张小凡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在他身上扫过,仿佛要看穿他的血肉,确认他是否安好。
“你没事吧?”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关切,“刚才那股力量……太危险了,简直像是在撕裂你的神魂。”他回想起方才韩林身上爆发出的那股寂灭与新生交织的恐怖气息,至今仍心有余悸。
韩林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既有释然,也有一丝怅然若失。
“我很好。”他点头,声音比刚才坚定了几分,“命纹虽毁,但我也不再是棋盘上的棋子。我挣脱了命运的枷锁。”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祠堂之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仿佛被泼上了浓墨。
几缕比黑夜更深沉的黑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从遥远的天际尽头撕开一道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蔓延,其目标之明确,正是他们脚下的青云七峰!
那黑气所过之处,光线扭曲,灵气哀鸣,一股源自亘古的恶意与死寂瞬间笼罩了整座青云山。
“不好!”陆雪琪反应最快,她几乎是本能地从怀中取出那张曾用于封印韩林命纹的特制符箓。
然而,往日里灵光流转的符纸此刻却如同一张废纸,黯淡无光,毫无半点反应。
她心头一沉,猛地看向韩林,冰冷的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浓重的担忧:“是因为你的命纹已经熄灭了吗?它失去了感应的目标?”
韩林目光微沉,死死盯着天际那不断壮大的黑云,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让他体内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不,或许正好相反。”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是它失去了目标,而是我们挣脱枷锁的动静,像黑夜里的火炬,让某个一直在暗中窥伺的东西,终于确定了我们的位置。它察觉到我们回来了。”
三人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名字——蚊道人!
来不及再多做揣测,三人身形化作流光,冲出祖师祠堂,直奔青云门议事的核心——通天峰玉清殿。
沿途的景象印证了他们最坏的猜想。
往日里仙鹤飞舞、灵气盎然的山道上,此刻一片狼藉。
无数青云弟子正惊慌失措地从山顶向下逃窜,他们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魂索命。
“快跑!山顶……山顶被黑雾吞噬了!”
“掌门……我看到掌门被一道黑影卷走了!”
一名身穿执事服饰的弟子连滚带爬地冲到他们面前,神色癫狂,语无伦次地抓住张小凡的衣袖:“张师兄!你们回来了!快去看看吧!天象异变,有恐怖的黑影自南疆方向而来,掌门真人为了护住护山大阵,被……被那黑影吞没了!”
南疆!
韩林心中猛地一凛,这股气息,这来自南疆的黑影,绝对是蚊道人那缕不灭的残念!
但与上次在南疆深处遭遇时相比,这股气息的强度何止强了十倍!
它更加凝实,更加邪恶,其中蕴含的吞噬与毁灭之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人的心神都冻结。
“它怎么会变得这么强?”韩林强行压下因失去系统而变得有些紊乱的灵力波动,那股力量的消失,让他的身体像是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平衡器官,一时间难以适应。
他感到一阵阵虚弱感袭来,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对忧心忡忡的张小凡和陆雪琪低声道:“别担心。我虽然没了九霄签印系统,但逆命之核还在,因果罗盘也还在。它能吞噬灵力,却未必能吞噬‘无’与‘因果’。至少,在局势完全失控前,我们还有机会。”
他抬眼望向远方乌云翻涌、电闪雷鸣的通天峰顶,那里曾是正道领袖的圣地,此刻却像是地狱的入口。
“走,去通天峰!无论如何,要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不再迟疑,逆着人流,化作三道疾影,朝着危机最中心冲去。
越是靠近山顶,空气中的死寂与压迫感就越是浓重。
脚下的玉石台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霜,踩上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原本青翠的松柏,此刻枝叶枯黄,了无生机。
终于,他们穿过重重混乱,抵达了玉清殿前的巨大广场。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广场上空,一个由纯粹黑气构成的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漩涡中心,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魂魄。
青云门的护山大阵——“诛仙剑阵”的阵图光芒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而那座象征着青云门无上威严的玉清殿,此刻殿门紧闭,被一层浓郁如墨的黑雾包裹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就在他们准备强行破开黑雾,踏入主殿的瞬间,那包裹着殿门的黑雾突然一阵翻涌,如同活物般向两侧退开。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个身穿青云门长老服饰的老者,鹤发童颜,面容清癯,依稀可见当年的仙风道骨。
张小凡和陆雪琪看到他,皆是浑身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因为这张面孔,他们只在青云门的典籍和祖师画像上见过。
韩林的瞳孔则是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青云门前代首座长老,玄真上人!
他分明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为了守护青云,早已在数百年前那场惨烈的正魔大战之中,与魔教巨擘同归于尽,陨落于此地了!
然而此刻,这位本该安息于历史尘埃中的英雄,却真实地站在他们面前。
他的身体被丝丝缕缕的黑雾缠绕,那双本该蕴含着智慧与慈悲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空洞,没有半分神采,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不出任何光芒。
“你们……”一个干涩、嘶哑,仿佛由无数枯骨摩擦而成的声音从玄真上人的喉咙里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死亡的冰冷,“不该回来。”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三人的心头。
他不仅“活”了过来,他似乎还保留着某种认知,知道他们的归来,甚至在阻止他们。
是被操控的傀儡?
还是……被某种更邪恶的力量,从死亡的深渊中重新唤醒的怪物?
韩林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低声呢喃: